【人生海海】花旦(21)

“刚才那些都是老师们吧，他们是不是也夸你唱嘞好？”
“嗨，他们夸有啥嘞。”
“啥叫有啥嘞，人老师都夸你唱嘞好，那就是唱嘞真好！”
“唉……”春鸠叹了口气，“自己人夸有啥用，唱戏是唱给同行听嘞么？你看看今儿来了多少人，叫了几回好？还不如从先（从前）扮得漂漂亮亮地在乡底下唱戏，你看看今儿的戏服多丑！”
“正月头里面，来这些人就不错啦。”
“中啦中啦，不用你安慰啦。走！带你吃好吃嘞去！”
说着，春鸠拉着淑春要走，但淑春又把她拉住，问她：“你这一场唱完，恁剧团嘞，跟那些老师们，不去聚聚？”
“他聚他们嘞，咱吃咱嘞诶。”
“你啥时候恁任性了？不跟同事搞好关系可不行啊。”
“哎，你还说！俺哪回不是为了哄你把其他人丢下？”
春鸠这么一说，俩人都笑了。
“走吧走吧，吃饭去，俺都饿坏了。”
“你还饿坏了，你知不知俺今儿个坐车多难受。”
说着笑着，打着骂着，春鸠拉着淑春的手跑到了街上。不知道是年的热闹劲儿没过，还是一直如此，夜已深了，但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的。星星该是自愧于比不过街上四溢的灯火，拉来一层薄云遮住了自己，月亮看起来像是蒙着一层灯笼纸。淑春第一次来省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人群渐行渐密，慢慢地拥挤起来，春鸠拉着淑春的手，她们侧着身子，一前一后在人群中穿行，也无需认路，见空就钻，径往灯明楼高处行。
淑春往身后看看，来时的风景尽被人海淹没，往前看看，是春鸠跃动的背影。淑春觉得有句话堵在嗓子眼，但不知道那是什么，想说也说不出来。她抓着春鸠刚给她围上的围巾，看着朦朦的弦月，半晌也只想起了秦观的一首词：
“多少年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