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上）(2)

【喂，快下来。那里很危险。】
【我很想亲口提醒她不要做些危险的事情，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边发不出来，何况，就算发出声来，别说楼房对面的女孩了，现在我的声音已经虚弱到隔壁屋子的病人都听不见半点。但我还是从心底里不希望她做这种有可能危及生命的事情，一如照顾我的护士不许我一个人坐电梯不让我一个人下楼，不许我一个人去厕所，不许我一个人来门口取饭盒…倒也不至于危及生命，但等到后来，无法一个人完成的事情越来越多。医生告诉我，已经没有办法让我下床行走了，让我好生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我扭头看向水塔的上方，那少女的身影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惊艳过我心里那片贫瘠的原野——却又随着少女不再现身而逐渐荒芜的地方。】
【什么啊，都不在了。我常常会想。】
【转眼半年过去，待我从自己的干涸的原野里回过神，那朵曾惊艳过我的水花已然不知去处，或许她回到了江海里，亦或是回去她所居住的云上之城，总之，女孩不见了。我每天都还是会不时往窗外看去，见着天上的云朵时，心里总会一惊，而后心想着，那是真的云朵，不是惊艳过我的水花，不是那个女孩。】

（一）
不久前、就在上周末，我碰见了个怪人。
“呼呼。”
冬日还未过去，商场上边的电子钟总让我觉得时间流逝地有些不真实。伸出手去，除了从城市上空不时飘落的雪花片，还有那隐藏在人流中被凝固的时间。
哈口气暖和暖和手掌，时间便也蹭着热度慢慢地从我手心的那块地儿溜走，走到半路便又被冻住。
整个冬天——反正每个季节我都这么想，漫漫长长。对我来说生活总是漫漫长长，看得到路又走不到头。捏着化疗报告单的手紧紧地被我揣在兜里，倒也不是害怕人家看见我得了病，只是因此感觉与身边人格格不入。
人们挽起小手，捧着烤番薯从我的身旁接踵而过——卖番薯的小摊儿就在身旁不出五步的地方摆着，一个身形佝偻，看起六十多岁的老大爷，推着炉车，吃力地举着火钳往炉子里边探去，将烤得香喷喷的番薯从炉壁上扒拉下来递给顾客，换作三两零钱。
老嗲嗲小心翼翼地包好这些零碎的纸币，再将它们揣进兜里，忙活起下一炉的番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