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2)

我几乎是闭着眼睛穿过那条通向湖水的山路的。我的鼻子擅长于汲取那透明液态物残余的分子，或许是鼻孔的直径异于常人的原因。直到看到周遭大片的芦苇丛，才些许放慢脚步。
每次接触到水，我总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感受完那浸人心扉的凉爽后，便收手走人。
但我想没有一个人能够永远侥幸地存活于这世上，至少在那一刻，我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并不是侥幸的。水是沁人心扉的，即使是脚尖的轻微踏入，凉意便是涌上全身的。我被水所麻痹自我，向着更深的地方踏去。
我肆意地享受着水的冰凉所给我带来的极致快感，却殊不知一股巨浪正朝着岸边涌来。
我根本就不会游泳。我的眼前已然是一片透亮的湛蓝，几缕阳光从我的视网膜透过，使我不禁微闭双眼；鼻腔中浸满了水草的气息，以液态化的形式冲进内鼻翼两侧，涌上脑髓；耳边根本就没有呼吸声，我怀疑我是否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我又如此清醒，快速的心脏跳动似赛车的启动引擎般轰鸣作响。

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湖的底下，是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黑夜伴着我而行。
我似乎在某一瞬间理解了父母那不合理的教育观念。世界上没有真正而绝对的快乐，我们生活于物质世界，为了遵守能量守恒定律而生活下去，为了这个世界不成文的规定而奋斗，没有一个人能够独善其身，从来也没有。
“太好了！醒过来了！”这是再次看到湖面世界的光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无论在何种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我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了。我已经成为人们口中的水鬼了，但却比任何人更向往活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