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贞观十七年2(3)

他一语未了，又朗声道： “小僧闻圣人前些日责令画师阎立本为本朝二十四位文武功勋，悬于凌烟阁内。此君臣之情谊可谓继往开来，其美名必将流芳百世，以供后人瞻仰。又听闻陛下不日将东征高丽，以扬我国威。放眼望去，十七年来，我大唐名震四海，威震八方。如此富饶之疆土，堪称千年之奇，想来佛祖他看见，也未尝不会夸赞当今之世风纯朴，百姓之富庶。”
虽说辩机的夸奖之语有些莫名其妙，但衣着得体的宫婢们听罢后，竟然也不由自主的跪下了向公主贺喜，向圣人贺喜。
高阳公主的愁容似乎也一下子好了起来，她兀自坐起了身体，眼眸中似乎闪着星辰一般，双手合十为礼道：“还请师父说得详细一点。”语闭，又挥手屏退众人，言道：“你们且退下，佛祖密语不可外宣。”众仆应声退下。
眼见屋中再无旁人，衣衫单薄的高阳公主径直站了起来，走到了她那四鸾衔绶双鱼同心镜前，一面对着宝镜打理她的鬓角，一面用玉手轻描着素眉，仿佛外面那些正在发生血泪脂痕不过是场曼妙的游戏。

“你既然另投明主，便也放宽心些，再不用为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犯愁。今日之后，你便和他们没有瓜葛了。从今往后，在这长安城里，你就是会昌寺的和尚。新方丈不会过问你的。”理妆之余，公主偷偷扫了一眼角落里不知何时偷偷站起来发愣的僧人。
是呀，或许连梦境都算不上。泛黄而璀璨的史书中不会有后人在意这一年的佛寺里少了几个僧人，坊市里少了几个商贩，又或是几个不知名的歌妓。可这史书上的任何一个帝王将相们，他们哪一个不是靠着这些卑微的人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得到了彪炳史册的功绩，得到了文人骚客的赞扬？
真论起不堪来，为什么奴才们总比驱使他们的主人们还要不堪？为什么浮世间歌颂了千百年的忠诚，只是他们这些草民对帝王的？诸如汉哀帝，晋惠帝，甚炀帝之流可曾有一分一毫对待他们的百姓忠诚？
见小僧依旧默默地支在屋子一角一言不发，兴致阑珊的公主竟也不在故弄玄虚，反倒是步履徐徐地向他走来。世上有趣的魂灵太少，任谁碰到也忍不住走进去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