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匠人》（上）｜青春啊青春！有关一次理发邂逅的青春拾遗(3)

在她诚挚又滑稽、委屈又可怜的话语中，我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原本三四十分钟就可以完成的理发，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愉悦谈笑和近乎完成作品雕塑过后，逐渐忘记了不快。她调侃，为大帅哥理发理当更用心。还说以后尽量晚些再去，省得平时忙不过来。这成了我们此后的“君子协定”。
我回到寝室已经凌晨十二点了。她还得打扫完卫生，才回去休息。
我们逐渐熟悉起来，我很惊讶她竟然比我小一岁。我们还在读书，她十七岁就开始当老板了，尽管经营的小店只有她一个人。每当打趣“老板”，无论是给我洗头发还是剪头发，她总会故意拍一下我的肩膀或后背，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寒酸的老板，每天拼死累活不说，还经常为一日三餐和房租一筹莫展。叹一口气，她说着那句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话：真羡慕你们读书人！
她出生于理发世家。自解放初期起，她的爷爷兄弟俩人开始用一条长凳剪头发，到她父辈堂兄姊妹六人中就有五位接过老人的衣钵。听说她的爷爷给省里的大领导剪过头发，加上家里基本上都是干这行的，所以在四川老家的小县城还有些名气。她们这一辈的十五姊妹，十六岁以上的九个人中就有六人从事这项工作，其中有位堂姐嫁到长沙的一个理发之家，另外两个堂哥早就把理发店开到了成都；据说他们开了二十多家分店，一年少说净赚几百万呢。

她本打算继续读书的。她初中时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但她是家中的老大，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她在自家那一百多平米的理发店里长大，十岁就能独自给人理发了，大家开玩笑叫她“大剪”，说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再加上她长得漂亮，嘴又甜，老师和同学们也常去她家店里洗剪，人们打趣她父母说，赚的钱有一半都是闺女的。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她还是在初二下学期选择退学了，先到长沙的堂姐处学了一年，又到成都的两个堂哥那里学习了一年，最后决定自己开一家理发店。
至于为何要选择这座黔北小城？她自己也说不出确切的理由。三年前她与家人的一次旅行，便被这里的风土人情和生活节奏深深吸引，一种莫名的心动。她不顾家人、朋友的劝阻，毅然来到这里创业。一个人花了几天时间跑遍这座不足十万常住人口的三大城区之后，便将理发店设在离两所中学不远的地方。
此处位于老城东北一隅，三条主干道四通八达，片区的居民大致可分为几类：一是数辈定居于此的根正苗红的本地人，还有前些年几个乡镇的山林土地或宅基被征用后移民搬迁至此的居民，再就是外来者打零工、进城做买卖或陪子女读书来此定居的人群。从总体上看，这里就是人们调侃的欧洲国度的非洲聚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