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7)

周而复始的起飞着陆，一遍又一遍的眺望星空，我本应该早就麻木。可是，对孤独的恐惧和寻求归属感是人类基因里的本能，我无法抑制返程的欲望。太阳，月亮，眼前的整个星空都在循环着自己的生命周期，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到最初的起点，我也应该回到我的起点了。
就这样飞行了几十个地球年之后，我产生了这个伟大的念头。计算机得出回母星生还率低于百分之二十，成功率更是微乎其微。机体已经老化磨损严重，航行途中也许会击中彗星陨石，光是寻找正确的方向就十分费劲，我还是决定踏上旅途。开始真正意义重大，前方不再黑暗的冒险。这才是属于我使命的冒险。
明天讲上一阵就需要休息，花好几天回忆完往事时，他的语言系统还有外部摄像头已经恢复。
“就算回去也不会被接受，被人类排挤你也不后悔吗？”
徐江一问，明天就笑了。
“如果害怕受伤，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以把我带回地球吗？”
听到明天突如其来的请求，徐江惊呆了。
“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一直在飞船上呆着，对吗？”
明天说中了，徐江只以为能够被其他人接纳的生活就是他的愿望。“和我们在一起不好吗，我们会修好你，把你当朋友看待。”明天没有回答。

良久，他开口道：“目前我的机体还无法飞行，请你带我回地球好吗。”
徐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的要求，私自折返有违规定，更何况还带着“通缉犯”级别的人物，简直是赌上性命的决定。“你不怕我在飞船强制扣押你嘛。”
“我打赌你不会，”明天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也讨厌在无边的黑暗里流浪吧，相比于探索未知世界，人类恐惧、逃避孤独的的本能强烈得多。我赌你会被我的故事打动，会同意带我回来。”
“总感觉像中了你的圈套，”意外的回答令徐江感到惊讶又无可奈何，“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地球，是因为凯瑟琳博士他们吗？”
“过去这么久博士他们八成早就离开了吧，至于其他人，我就更不在乎了。”
“真的？”徐江不太相信。“我们驱逐你，流放你，你真的一点都不讨厌人类？”
“我不得不承认，肆意改造人类的确有违自然规律。探索宇宙可以有很多条路，博士他们却选择了很糟糕的一条路。况且，这么久以来我也在考虑处置自己的更好办法，才发现没有更优异的方案，尽管这对我很不公。
在太空中，我第一次忍不住哭泣，却发现自己没有泪腺这种多余的器官。直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是人类，生来不同的宿命，不同的机体，甚至连悲伤的方式都截然不同。我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