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卡(7)

不是回忆，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用力掐着自己胳膊上的肉，留下了很深的指甲印，传来清晰的痛感。
我竟然，回到了高三，回到了那一天。
冯靖仍在我耳边吵着：“快打开看看嘛，肯定是个男生送的，你摆脱不了早恋的嫌疑喽。”
我不耐烦地瞪着他：“闭上你的臭嘴！
冯靖愣住，老老实实闭了嘴。
我攥紧手中的贺卡，从座位上站起，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小河边。
那个罪魁祸首。
那个万恶之源。
那个名叫温执的少年，正孤零零地站在一棵槐树下，背影单薄而瘦削。
我本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脚步却不自觉慢慢停下来，喃喃道：“温执。”
少年回过头，露出了一张干净秀气的脸。
看见我后，他眼底闪起点点星光，嘴角毫不掩饰地扬起，大踏步跑向我。
“学姐，你真的来了！”不掺杂任何怨恨的，没有丝毫鬼魅的，带着清脆少年气的声音。
我仔仔细细地凝视着温执，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是如此眼熟。
依稀记得，我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
好像是某一次运动会集训，我因为生理期坐在长廊上休息，旁边有一个低年级的少年，正拿着小本子不知在画些什么。

我摆出学姐的威严：“你一个男孩子偷什么懒？”
少年怯怯地回答：“学姐，我低血糖。”
我咳了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剥开包装递到他嘴边：“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牌子，赏你了。”
少年乖乖张嘴吃下巧克力：“谢谢学姐。”
我凑过去偷瞄他手上的小本子，看见上面画着一只呆呆蠢蠢的兔子，忍不住笑：“这是你的自画像吗？”
少年猛地涨红了脸，匆匆收起了小本子。
我伸出手，轻柔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别害羞，你画得很棒，小白兔同学。”
少年愣愣地注视着我，表情从胆怯一点一点变成了恋慕。
记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
曾经清晰存在过的人与事，总会随着时间的侵蚀，慢慢变得淡化模糊，最终被彻底遗忘。
很多我们亲口说出的话，亲手做出的事，一个接着一个，被丢进看不见的黑洞中，像是从未发生过。
因为不记得，所以不必负责任。
因为不记得，所以一切都跟我无关。
但是总有一天，可能是一张贺卡，可能是一幅画，可能是一张脸，它们会忽然出现在你的视线中，无法阻挡地，逼迫你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