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卡(5)

生前默默无闻的温执，死后却成了学校里的红人。
大家热烈讨论着温执这个名字，揣测他的死状有多么恐怖，揣测他大晚上出现在河边究竟是在等什么人，甚至滋生出了各式各样的谣言，所有肮脏、污秽、恶意的诽谤全都泼到了他头上，而他永远也无法开口替自己辩解了。
因为马上快要高考，感慨一句生命如此脆弱后，我便迅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一门心思扑在了学习上。
反正不是认识的人。
反正跟我又不熟。
反正与我无关。
我合起贺卡，看见封面上那只兔子正在渗血，右眼变成了一个黑黝黝的洞。
我下意识丢掉贺卡，记忆回到了高三那年。
那天似乎是个节日，我们难得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早早便放学了。
收拾书包时，我从桌肚里翻出了一张贺卡。
封面是一只手绘的小白兔，呆呆萌萌的，画风工整又干净。
同桌冯靖惊呼：“邱穗，你该不会早恋了吧？这是不是你男朋友送的？”
冯靖是个大嘴巴，微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被他传播成惊天大新闻。
我有些气恼：“胡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
冯靖继续起哄：“那就打开看看嘛，肯定是个男生，你还是摆脱不了早恋的嫌疑。”

多年后回想起来，曾经那些让我们羞愤窘迫的所谓大事，其实根本不值得在意。
然而对那时的我来说，男同学的嘲笑和污蔑，足以令我陷入难堪。
于是，我没有打开那张贺卡，而是当着冯靖的面，把它撕成碎片，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像往常一样，回家，吃饭，洗澡，写作业，睡觉。
那天晚上，一个叫温执的学弟，死在了寂静的小河边。
他等的人，原来是我。
原来，早就从高三那年，便已经开始了。
夜晚的街道冷入骨髓，我缓缓瘫坐在地，多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回家后我便开始发高烧，连睡了几天几夜，浑身酸软乏力。
这毫无疑问是那只鬼造成的。
又一次昏昏沉沉地醒来，屋内一片漆黑。
我想起床开灯，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似乎有条胳膊正在用力箍住我的腰。
眼睛仿佛被一块黑布死死蒙住，让我看不清身旁是否躺着其他东西。
我下意识挣扎，腰间的胳膊越勒越紧，如同会伸缩的绳索，牢牢缠绕住我。
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咬着牙问：“温执，你到底想怎么样？”
冰冷的呼气一下接着一下落在我耳边，然后传来阴恻恻的低笑：“陪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