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皈光信徒(2)

他说着，那两个人专注地听着。许久，他感到自己似乎说了太长时间。他停下来，看着那两个人。他看到灰衣者在对他平静地微笑。
“成熟后的你，想要做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时，黑衣者似乎向他靠近了一些。“我……”他抿了抿嘴唇，“我热爱科学，因为它能解释大自然的规律。我将其视若珍宝，并为之如痴如狂。我也喜爱哲学，我喜欢在无人的夜里，思考那些无人能回答的问题，这种感觉使人着迷。——它们都是世界送给我的礼物。我很执着，这我知道，但执着常常会引来代价。后来的我四处奔波流亡，好像哪里都不是我的容身之处。但是，我想解答自己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想法，碌碌无为不能为我带来它们。”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不过仔细想来，自己鲜有能这样畅快淋漓倾诉的机会。到了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在意这些。
他又看向那两个人，他们依然很专注地听着，这次，是黑衣者在对他微笑。
“你有失落过吗？”黑衣者问。“失落？这当然……是常有的事。谁还没有低落的时候呢，”他苦笑了一下，“没有一个四处碰壁的人能一直保持情绪高涨。好在，我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这或许算是一丝安慰。”

“我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吗？”说到这里，他突然问道。如果有人能够看到他此时的眼神，就会发现，他的眼底有着一抹微不可察却又清晰无比的闪光。“我是对的吗？”
“很抱歉，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没法给你确切的答案。”这两个人歉意地笑了笑，“至少，你比他们更接近真理。”黑衣者说。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灰衣者对他微笑着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已经很知足了……”得到这个答复，他喃喃地说，语气里带着一点欣慰，“谢谢你们，起码我知道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的坚持是有价值的。”
“哪怕你很难被理解？”黑衣者说。“这没关系，人的价值从不在于别人，而在于他自己。你们让我终于能够肯定自己，我很感谢。”他回答。
“看看这个吧。”灰衣者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书。“这是——《天体运行论》？”“是的。”得到回答，他眼底的亮光变得更甚了几分，“它给我看法上的启蒙，可惜它依然有不少缺陷，有一些章节的论述并不严谨……”他打开了话匣，回想起自己与这本书相处的往事。直到这时，他还没有忘记批判。
“那么再看看它。”黑衣者也拿出了一本书。“这——《论无限宇宙和世界》？”黑衣者这次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看着他。“是我自己写的书，让我看一眼——”在些许激动中，他把书接过来，翻开，“那时的我，或许已经非常虔诚，”他自言自语地说，“不过并非对上帝，而是对蕴含一切的世界。我热爱世界，正因如此我也热爱科学；我敬畏它，它有着无限的广袤与美丽；我向往它，我心中的那束光正是向它飞去；我梦想用我自己的语言描绘它令人震撼之美，我是它忠实的信徒；我追逐真理，无论它会让我身陷何种境地。我，我……”说到这里，他泣不成声，已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