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6)

他抬起头，用复杂的目光向白裙主人的脸上一路扫去。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惊吓到了，眼前的少女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可又像是想到什么的一般，她慢慢地将手缩回，用一双乌黑的眼睛追寻着佐藤一郎的眼睛。
在与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对视时的一刹那，佐藤一郎突然有一种忘记自己这些天所积攒的压力的感觉，虽然与这些压力相伴而生的酸痛，此时还能清晰地感知。
“时间，可以停止在此刻吗？”不知何时这样的想法充斥了佐藤一郎的大脑。
摇了摇头，脸上故意装出不屑的神色，这是佐藤一郎在为自己突然萌发的幼稚想法而感到羞耻。如果因为心生好感而错失了判断少女是否为妖怪的机会，那么自己丢掉的，可不只是这条来之不易的生命。
他的理智把他从对眼前少女入神的观察中拉回现实。虽然只经过了约十秒钟，可是佐藤一郎依然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对方是妖怪的话，刚才走神的十秒，足够对方轻松杀掉自己数次。
想到这里，佐藤一郎有些警惕地回撤了两步，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如果说至今没有露出敌意的少女让佐藤一郎悬着的心暂时放松了下来，那么少女的下一句话，则是让佐藤一郎那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再度紧绷。

“你手中的铜镜，可以给我吗？”白衣白裙的少女轻声问道。
佐藤一郎握住铜镜的右手加大了力度，同时左手也握成拳状，用沙哑的声音语气坚决的回音道：“不行。你是妖怪吗？”说这句话时，佐藤一郎别有用心地在“妖怪”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已经将两条腿的神经再度紧绷的佐藤一郎，似乎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便打算先少女一步动手。故意用他的生命来激怒这个疑似妖怪的少女，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还自己一个早已预订的归宿。
像是早就预料到佐藤一郎的回答一般，少女再次捂住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她眨了眨眼，只是因为对方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接着像是漫不经心说道：“不给我铜镜，我就是你的人了哦。”
“什……”原本是做好殊死一搏的佐藤一郎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答案，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虽然五年的写作生涯让他拥有了冷酷成熟的外表，可在他的内心，却远远缺乏应对这种突发情况。他红着脸走上前，想把铜镜递出，但是少女居然大胆地牵起了他的手……
身旁高大的树木在扭曲变形，远近可闻的鸟鸣声也模糊不见；脚下长势茂盛的杂草消失不见，那轮高悬的太阳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世界一时间变得如此空旷，空旷到沉溺在无边的寂静之中：世界又变得如此狭小，狭小到除了作家和少女再也容不下他物。杂乱的鼻息为两人的面颊镀上了绯色的红晕。一切的一切，都无关要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