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钟人(2)

在万物坍塌后，我敲响了第一声钟鸣，为所有即将新生的一切。
那一瞬间，我窥探到了使我再无法安眠的可怖噩梦。
令人窒息的，如黑夜般的绝望。
我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白。
我感到恐慌，为我所见所闻的全部。
我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在顺着血液一起被泵入我全身的惊悸中，我竟莫名生出了一丝渴望。
我想再度窥视那份绝望。
我敲响钟声，一声清脆的钟鸣宣告了一次新生。
我的新生。
我开始敲响带来死亡的丧钟，为所有一切宣告终结。
我必然是发了狂的，当生灵们发现我的新生时，它们的骇然不似作伪，那份惊惧真切地传达给了我。
而我为之感到了愉悦，因它与那份绝望的相似。
我陷入了疯狂，我的钟声像是没有休止符的乐章，将生灵驱赶着迎接终结。
于是我被审判。
我在光明处尽情地狂舞，那世俗的光所化的利剑刺穿我的躯体，我在憎恶的目光中被拖上刑架，处以癫狂的判决。

我的心被拖出了我的躯壳，暴露在那刺目的天光之下，因着它的不详与沉默而受到了谴责，我被逼迫着从那早已由污秽填满的灵魂里剜出一块洁净的部分来换取宽恕。
我无法做到，于是便被所有一切抛弃，被赶入暗处去，叫我学着用沾满鲜血的手来向生存在光明中的一切乞讨一份慈悲。
可我不愿，我转身奔向了更深的黑暗。
我要去追寻我渴望的东西。
于是我与魔鬼进行了交易，我将名字抵押给了它们，为了得知“神明”的下落。
那是绝不属于此世的东西，我笃信着。
我见证过一次终焉，也因此更加确信生存于这片天幕下的生灵不能够理解我经历的一星半点，在那肤浅的思维里，我之渴求乃是宛若癫狂的痴人梦语，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与魔鬼的交易耗尽了我的所有，但还是远远不够。因此我披上了新的皮囊，戴着虚假的面具，欺骗着生灵，来谋得足以支付代价的东西：财宝、地位、名誉、情感、记忆……所有这一切。
我是贪婪的敲钟人，每一次敲响丧钟都需要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