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独居罐头(2)

“琮叔，这是谁啊？”
“他……是我当年最好的朋友、好兄弟……我今天遭受这一切，也都是因为这个人。” 他眼神低下去，怔怔地望着相片。
九四年，老琮和多年打拼的兄弟大秦，将食品厂办得风生水起。因着两家交好，房子也建在一起，形成本地颇壮观的“凹”字标志建筑。
不久，老琮以厂区和房子向银行做抵押，贷款准备扩大规模开拓华中市场。怎知一朝错信了人，这好兄弟在一夜间卷走厂内几十万资产，携妻带子人间蒸发。
琮叔顿了顿，浑浊的眼球向上望去，仿佛隔着虚空在看某段时光。
“后来……后来的事你们大概也知道了。厂子资金周转不过来，被查封，被拍卖，我那个家也被贴了封条，80岁的老母亲铺盖卷被扔到了马路上……”
琮叔按了下鼻梁，忍住喉咙里的颤抖，才接着往下讲: “我不是跌倒了就爬不起来的人，毕竟是不服气。我把小孩子托给老人，和老婆去了湖南，又去了山东，试了很多门路。最后开了家小的食品批发门店，一边给家里生活，一边……还银行的债。这一晃，三十年就过去了……”

人生海海，抬头撞杆。
当生活想欺负一个人，方法是很多的。就在老琮以为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又出现波折。当初的贷款被银行卖给当地黑社会势力，这些人上门强收，甚至持枪打砸了老琮的住处。
老琮几次报警希望通过法律渠道解决，却发现这里面本是黑吃黑，官匪沆瀣一气。
一月里最冷的那几日。太阳要落山了，天愈冷风更紧，在村委会三楼的天台边缘，老琮已经佝着身子呆坐了几个小时了。
据说人在一天中两个时间最容易自杀，一是凌晨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一是傍晚太阳落山而夜晚将来未来时。死这件事情有点像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竭而不得解则陷入潮水一般的死循环。他一会儿想到家里被变故吓得日夜大哭的小孩，一会儿又思忖着才三楼，如果跳下去不能得一死，就得一残地忍受着别人明里探问、和暗地里碎语，他受不了这个。 
听他回忆起这些，我忽然想到关于某作家自杀的描述“他战战兢兢地爬过房子的墙壁——战战兢兢，这是他赴死时的神态。”
事件都有后续，只是没有勇气再讲一次而已，就当是个故事，毕竟所有的故事都是亦真亦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