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科幻：《行星》(2)

降落到合金板表面时风很大，立刻给面罩覆了一层霜。陈不得不俯下身调节太空服的除霜装置。平坦的外罩宁静的延伸着，没有人会想到6天前这里发生过人类改造星球史上最严重的坍塌事故。陈一边走向一块被胶布标记过的散热板一边想着：一块板就有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一人一天能维护5块，一个小队有五人——也就是说这次坍塌毁掉了我们半年的成果。可能导致事故的支架已经被埋在残骸下了，原因永远不会被了解，很有可能连这次事故都只会成为航天局的内部情报。陈打开一部连接在散热板上的机器，像推着吸尘器那样使用它。这台除尘机幸存下来真是幸运啊，陈低着头工作，余光难免瞟到几百米开外的断裂处。
当时他被推上检修船的时候，最后一眼也看到的是这个深黄和银白的断裂面。坍塌是从隔他们四五个板外开始的，由于没有声音，距离也太远，陈在老蒋推了他一把之后才意识到事情不妙。四个臃肿的人在外罩上绝望地弹跳着，引力太小脚落到地面上都是一件难事，他们在一团棉花里游泳，而这团棉花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脱离。脱离并不会让他们像火箭残骸一样坠落地面，而是让他们像四个氢气球一样飞向深空。这是太空带来恐怖的方式，温和，缓慢的死亡。
“小陈好年轻哟，”陈记得他第一天来老蒋对他说的话，“年轻有为！”同时脸上挂着不知是卖老还是打趣的贱兮兮的笑容。还有江姐，罕见的女性队员。明明是我先上了船启动，你们再上来，怎么最后死因是缆绳脱落呢。除尘机也不能回答陈的问题。他不好说看到江姐最后仰着头看他时透过面罩的扭曲的脸部是什么感受，怨恨吗，恐惧吗，还是希望他活下去。

那么就算坍塌发生了外班维护还是要做。陈快拖完一块板子了，还在期望会有别的改造队来救援吗，陈停下机器，锤了锤腰，仰头看着浮在远处的检修船拖着一条缆绳。第6天了，老蒋江姐他们第二天就死了吧。陈只记得当年他上飞船前的誓词：“无私奉献，不怕牺牲，为人类宇宙事业奋斗终身”。
陈所不知道的是，在那个拥挤的检修船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个透明的生态球，球里的一条小鱼停在水草间，偶尔摆动着纤细的鳍，灰色的鱼眼里倒映出一个苍白的微小背影，在一片同样苍白的背景上缓慢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