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 梦(3)

万寒静静地听着。他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我的家里，也有一个妻子……”他缓缓向对面的被绝望包裹的男人靠近。
男人却突然打断了他：“你再靠过来，我就跳下去了。”脸上本来微微触动的神情再次恢复平静。万寒不知道，究竟经历过怎么样的痛苦能让一个男人绝望成这样。
他便停下了脚步。
他的脑中突然浮现自己的妻，自己的女儿……于是他便憨笑起来。
他也突然发现，面前的男人松懈了一瞬间。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冲了出去。
那是一道完美到极致的奔跑曲线。一次旷古绝后的冲刺，一个如若神话的拯救。
他拽住男人，向后抛去，自己却由于惯性向后倾倒。他翻下天台边缘，向后坠去。这是整个城市最高的大楼，跳下去几乎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风从他身旁呼啸而过，他脸上却扬起微笑。他想起自己的女儿，想到那个男人如若解脱的目光……
他就这样随着风飘落，如同一棵极高树上飘零的黄色落叶……
……
万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闹钟响起，将无比安静的房间激起道道涟漪。
他熟练地换好了校服，起床洗漱。他的妈妈早就已将早餐准备好，他喝了一碗稀粥，嚼了几条萝卜干，背起书包，出门。

口袋里还有着几块钱，这意味着他下午可以吃上几个馒头作为零食。
他的爸爸牵着他的手，走上了上学的道路。这是一条他无比熟悉的上学路。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包子店老板娘，熟悉的清洁工人……
只是这次的路上，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他注视着这个如同乞丐的男人。
他突然挣开了父亲的手，去包子店买了三个馒头。他向那个被绝望包裹着的乞丐走去。他的父亲突然拉住了他：“你做什么？”
他回过头来，看见了父亲脸上浮起的愠色。
“他是个乞丐，别碰他。”父亲说道。
万寒回答道：“可是爸爸，我觉得，他只是很伤心。”
他的父亲没有回答，半晌，紧握他手掌的手松开，他脸上的愠色消失：“去吧。”
于是万寒便向前踏出一步……
……
万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梦醒了。
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面有一个很累很累的男人，有消防员，有一个男孩，有众生百态……梦中好像每个人都是自己。
他的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泛起阵阵悸动，他突然想要“活着”。
因为那个梦中的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