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 救赎(4)

他坚信，这是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风。黑暗中，渐渐地……渐渐地……突然出现了光明——那是下一个站台。
这是每次都能让他惊喜的瞬间，每一次在黑暗中寻找到的光明，皆是一次独属于他和列车的新生。
再次启动列车。但是，他的心，却开始逐渐沉下去。如同这渐行渐深的黑暗，他的情绪也开始慢慢落下。
没由来地落下。
或许，是因为家庭即将到了那个破碎的临界点……或许是因为不经意间想起了同事们的嘲笑……因此，他期盼着能快一点到达下一站。
“你没事吧？”旁边的副列车长看见了他的神情。
他愣了一下：“没事。”
周围的风声呼啸，却不若之前那般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凌冽与寒冷。
副列车长很久没有回答。许久，副列车长才说道：“可是你，分明在哭啊。”
他愣住了。
他从车窗上的倒影看见了自己的脸：泪痕满面。
他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头也开始微微发晕……但列车长没有回答，只是任由脸上的泪随风而去。
“下一个站，我来替你吧，你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怎么好，我会帮你跟上面汇报的……”
“不用。”列车长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自己，为什么会哭啊……”他想。
他对下一个站台突然有了无尽的期待。
他期盼着能更快点到达下一个站，他期盼着能更快一点让那黑暗中的光芒映入自己的眼中。
“很快了……”他默默想着，但他握着操纵杆的手却在微微抖动。
很快了，就要看见那束光芒了——可是没有光芒，车灯突然照见黑暗中的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站在铁轨上，双手微微张开，是为赴死。
列车长和副列车长心里一惊。
电光火石间，列车长就已经做出了行动，他发出了一个信号以及打开了手动急刹开关。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那么快地反应过来——他只是忘记了所有所有：妻子，孩子，同事……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个列车长。
停下这辆车，是自己的任务。
他的手拽动急刹开关，一阵震颤，这是铁路在和列车摩擦。但是速度仍然不减，他仍然拼命扭动着开关。他看见那道人影在不断靠近。
大概还有五秒……
“五秒，一定要停下！”他对自己说道。
手已经开始发软，甚至连腿部也在不断抖动，但他还是在扭动着急刹。
救下这个人，这是作为一个列车长的职责，尽管他知道，这个距离，难以停下，但他还是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