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話 Temporis Nivium 雪绒千面(4)

随着视野逼近可观测宇宙的边缘，强烈的灼烧感袭击了双目，让我难以看清更高一层的风景，我眨眨眼，树木又变成了正常的高度，又变成了熟悉的物种，仿佛是印度所说的摩耶大幻，如此虚妄又如此真实，让我怀疑自己睡前是否服用了什么奇怪的药物。
方才这一切的信息量有些过载，我想好好坐下来思索一番，梵天却似乎不愿放过我，要继续向我展示其幻力的强大。
眼前的树干上凭空幻化出一个奇怪的树洞，它的边沿是由无数细小线段所围成，凹凸不平，却又带着某种规律，从我视线的中心开始逐步向周围匀速扩散，就像是无数的看不见的细小蠕虫啃食叶片般，在树干上开了个大洞，却又在恰好足够一个人通过的大小时突然停止扩张，仿佛是这些看不见的细虫一瞬间迎来了毁灭。
起始于终末，只在不到三十秒之间。
那个树洞中闪烁着奇异的流光，就好像表面覆盖了一层油膜的瀑布，只不过和现实中的瀑布不同，这是逆流的瀑布，不过这样一说，看起来又好像是自地面流向天空的竖向河流。
我向那诡异的树洞伸出手，就在触碰的那道流光的瞬间，树洞内外的世界完全颠倒，就好像我从一开始就在树洞里，芳草白云的世界不过是油膜河流中的虚假倒影，是树洞深处的幻境。

河流由一支主河道分出无数的岔口，每个都很快走到了尽头，只有主河道奔流不息，向着视线外的无限远处前进。方才的草地幻境，恰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分支，很快在视野可及的远处到达了尽头。
河流之外是无限无尽无际的雪白，仿佛是致密到没有丝毫缝隙的雪花堆砌而成的宇宙，能够通过白的深浅辨识距离与形状，却没有任何一个活动的物件，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显得如此喧闹。
是的，这看上去是个永恒停滞的世界，是充满“死”之意味的空间，只有无限无尽无际的死寂。
我将伸进流光中的手取出，站起身来。
离开油光的水滴瞬间坠落，向上方的天空飞去，头顶是和这个雪白世界同样无限无尽无际的雪白，根本望不到苍穹的尽头，明明没有肉眼可见的光源，却不知为何，整个世界又如此明亮，真是奇异的景象。
身穿橙红背带裤的“兔子”露出灰色的手脚，从灰色紧身衣中探出的脑袋，却顶着熟人的模样。
既然这里是梦中，那么这个人多半不是柳依兰。
“阿卡莎，是你吗？”我试探性地发问。
作为回复的话语似乎是过于刺耳，以至于我根本听不明白其中的语义……不，根本就是连称之为言语都是实在勉强的噪音，从她微微张合的嘴里漏出来的是乍听上去毫无含义的声音，不对，就好像是根本没有声带的生物在模仿人类说话，嘴的举动只是无意义的装饰，真正的发声器官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