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壱话 异人异色(2)

对这个事实的认知，使得本就闷热的车厢更加难耐。
即使地铁在高速中保持了相对的平稳，也仍然无法完全消去车厢内轻微的晃动，在左右摇摆的乘客和来回晃动的三角形抓环间，白雾状的存在稳定在视野正中，逐渐把握自身的形状，赋予自身柔美的少女身躯。我看不清她的面容，没有实体的毛玻璃隔在我们之间，自然，肉色被黑色紧紧包裹，那种深邃星空才有的黑暗，不见一丝光芒，却让人十分安心，不便言说的细节也确实不便言说般模糊不清，黑色让身体与背景的界限更加明确，多了些风情。她踩着黑色水晶鞋绕过隔断，身穿反光布料的黑色晚礼服，细看还泛着紫色微光，那华贵范，仿佛出站口候着几公里长的红地毯。将毛玻璃拽起，如同拽拉绸缎一般。本该是坚硬的玻璃在她手中却如丝绸般柔顺，卷曲、抽离、翻转，再次裹紧定型。最终捏在食指与拇指间的，是一朵宝石质感的半透明玫瑰，娇艳欲滴的花瓣上方还留有徐徐白烟。
少女用嘴叼起玫瑰，冲我伸手邀请共舞一曲。

黑暗是一位老朋友，自我赋予她这幅模样前，远在“我”还没有形成的时刻，在那片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如没有星空的宇宙般幽玄的黑暗中，便一直陪伴在身边，或者应该说，仅仅是为了我而存在的她，即使指尖顺着双唇划过，她也会毫不抗拒地是冲我微笑，仿佛是接纳了全部。
黑暗，便是这样一位老朋友，这样一位迷人的少女。
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内部语言的年纪，那个少女便始终陪伴在身边，作为思考的辅助者，作为最熟悉的老朋友。越是与生活割裂的时候，她的容貌便越是清晰，身形便越是诱人。
极致清澈的水晶花瓣不见丝毫瑕疵，寥寥白雾仿佛能嗅到世外芬芳。带着轻松的笑容，我伸出手接受这份邀请。
接着是不解风情的维信消息音。
指尖与指尖隔着小拇指宽的距离，她闭上眼，黑色的身形迅速崩解成细腻金粉，一只金边黑蝴蝶从逐渐隐没的金色尘埃中窜出，奋力扑扇向我飞来，却被身后的力量拉扯，一次又一次被拽回，她却也不气馁，一次又一次抗争，每一次振翅都伴随着金边的磨损，伴随着金粉撒落。在留下一连串过山车轨道般旋转弯曲的金线后，金边已经无法被肉眼识别，滑翔中的黑色连蝴蝶特征也越来越少，当她终于颤颤悠悠地靠上食指关节上，恰逢其时，那片曾是少女的黑色完全失去形状，化为了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