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事故(2)

为什么打人？对不起，我刚刚扯远了。因为那句台词！“哦，我是多么爱我的女主人”。那个女演员用那种腔调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台下的安托瓦内特！恶心！恶心！她不是我们的女主人！从前我们的主人是国王，可现在我们的主人是我们自己！马尔斯校场的鲜血就是对这句话的最好证明。
不，这不是恶意推测，而是那名女演员的真情流露。那种表情，那种语气，呵，可不是演出来的。既然她想让那个淫荡的女人当她的女主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骄傲地表达出来——那她就说吧！呵，自由，呵。她有她的自由，我也有我的自由，我表达自由的方式就是我的拳头。
警方负责人对该案件的书面记录
7月25日傍晚，在索邦拉丁区维罗纳大街的剧院，发生了一起恶意伤人案件。当事人科隆·富歇强行打断了进行到一半的演出，试图上台殴打正在表演的演员。现依照相关法律对伤人者予以逮捕。——7月29日
（下面有一段潦草的字迹，可能是记录人有感而发？）
该案件反映了巴黎目前敏感的风气。国王出逃、马尔斯校场血案等诸多事件交杂而成的复杂局势在社会生活中的投射便是所谓的“捕风捉影”。前段时间的某场意大利喜剧，只是因为“人民应当被教育而不是被误导”这句台词，立刻引起了私人包厢的老顾客和台上演员的冲突，试图维持秩序的我们甚至被扔土豆。我无法评断谁对谁错，更无权评价谁对谁错——可公共问题不能成为民众相互仇杀的借口。我只是希望，所有巴黎人能在困难的局势中相互支持，保持理性。我们害怕密谋，我们需要消灭密谋，但针对密谋的拳头不能落到无辜者的头上。

被打演员的日记（日记作者于1794年去世。对日记的摘录已征得其家属的同意）
我可以理解，但我不明白。
我只是在说出那句台词的时候，看到了台下的安托瓦内特。那个时候的我很惊讶，上个月还在背叛法国人的她竟然大摇大摆地在这里看剧。我感觉自己的劳动受到了污染，我想吐。可我的职业素养要求我演好这个角色——当我在舞台上时，我便是我所饰演的人。可紧接着，台下传来了一阵骚乱，一名先生甚至冲上来打我。那个时候的我很惊慌，很害怕，但不知道缘故。等到我被警方保护起来后，剧院老板告诉我，是因为我在念那句“我是多么爱我的女主人”的时候一直在看安托瓦内特，那些观众觉得我在向她献殷勤。我的上帝啊！我向谁献殷勤也不会向那种女人献殷勤！我只是在演戏，碰巧看到了王后！我试图向那些人解释，我并没有喜欢王后的意思，可他们就是一口咬定我当时就是在“真情流露”。这是在“恶意揣测”吗？我不知道。可能这样说有点不太好，但这是私人日记，所以我想写一下我的悲观看法——我被打不要紧。
可如果任由这种风气继续下去，已经革命成功的我们会不会迎来相互之间的猜忌与仇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