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日出(8)

雷狮睡着时皱着眉像是有心事，时不时咳嗽，安迷修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从窗户纸的破洞里筛进光芒在地上留下斑驳的痕迹，有灰尘在月白色的光束里翻飞。他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睡过去，第二天也醒得比雷狮要早。
雷狮没起来，一直到中午都没起来，安迷修去喊他，发现他还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嘴角有血，枕头上也有。安迷修吓了一跳，雷狮坐起来抹掉嘴边的血迹，翻身下床。
老妇人说雷狮染了很严重的病，雷狮满不在乎，说没事，拉着安迷修准备走，安迷修没动，老妇人劝他们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如果现在出发雷狮肯定不能坚持回到城市，在这里先修养一下说不定能缓和一下病情。拗不过安迷修他还是答应了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于是安迷修天天跟着老人在荒原上游荡，其实是在采药，安迷修也懂一点医术，之前在部队里他算半个医疗兵，老人很抱歉地和安迷修说这里没有很好的药，安迷修低着头注意地盯着地上，在一丛丛荒草间寻找他们需要的东西，他说没事，是他应该感谢老人愿意让他们两个暂住在这。老人蹲下身，一边挖着一株药草一边和安迷修唠叨起了他的儿子。

“当初我儿子说要去参军，我死活不同意，那小子就偷偷跑了出去，我也没办法，想了想毕竟是为了国家，也就算啦。我在家天天做祈祷，希望他能够活着回家来，孙子和我都在家等着他。”
“当时他老婆是跟着他一起去的，两个都没回来对吧，他老婆在部队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你认识她吗?”
安迷修说我不知道，从老人手上接过药草拨弄干净上面结着的土块放进篮子里。老人每天都絮絮叨叨的和他说很多，关于她的儿子，儿媳，关于安迷修和雷狮的两个战友。
安迷修自认为是一个好听众，从前在部队他就经常听那些新兵抱怨，他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回复别人的话。但唯独在老妇人面前他觉得语塞，他没由来的感到悲伤，他和雷狮是战争唯二活下来的，是战争的遗物，这么多人偏偏活下来的是他们两个，安迷修忍不住想如果那个期盼胜利的孩子也活下来多好。老人看着已经放下，其实并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