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库】《授课》(3)

库洛姆不可抑制地向前倾倒，桌角摩擦地板发出尖利的刮声，机械的身躯不过区区60千克，如果不借助非人的出力他极有可能被指挥官轻易掀翻过去，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发热，因为清楚故而愈发混沌，兰斯顿——还是库洛姆，谁知道呢——单手按在人类的胸膛上，隔着衣物感受到了正在用120频次每秒跳动的心脏。
血肉凝聚在那把钢刀上，灵魂却飘摇在万里之外，他在空白的下意识里遵循着本能，对着人类的手心狠狠刺下。
空气里飘荡起血液新鲜的腥甜味道。
指挥官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
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抵在库洛姆的唇角，擦过青年因冷凝作用坠在面上的水珠，随即回想起自己是如何亲吻库洛姆的，指腹抵在人造皮肤不带一丝温度的柔软上，目光甚至称得上温柔。
“构造体的伤痕是不会愈合的，库洛姆，你只能更换、修理、把自己拆成毫无联系的数百颗螺丝和组件。”

“不如留在我身上。”言语成锋，一下下把风暴中的心捅成了梭子。
库洛姆肩膀骤然沉了下来，过去数十年的光阴死死压在脊椎上，那重量把他的意识海挤锐成巴掌大得一团，不留一丝空气，以至于产生了构造体忘却已久的窒息感，没入手心纹路的凶器被他抽出，转而切进小腹，悲鸣回响，库洛姆分辨许久，发现那声音是从他嘴中发出的。
痛不在他身上，却比受难者更加惨绝。
弗拉基米尔说，人有三样东西是不该回忆的，灾难，死亡和爱。
兰斯顿是灾难般命运燃尽后的残渣灰烬，是抛却高贵身份历经死亡的英雄的陌路，孤独如潮水，灌注进库洛姆的四肢百骸，他想回忆却痛苦不堪，仿佛身处寂静无声的深海，浸泡在慢性毒药之中，口干舌燥却不得缓解。
几年前他在寸寸崩解的意识链接的错误代码中看到了一片很美丽的夕阳，他站在深蓝的浓云下向着叱咤的鲜红奔跑，鲜红的尽头是一线鎏金色的光芒，兰斯顿对着光芒狂奔而去，仿佛被魔音蛊惑的朝圣者，他忘了自己是伏地而生的物种，忘了人类不可能依靠双臂飞向天空，他的肉体被烧灼殆尽，灵魂行将就木，最终溺毙在炙热的虚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