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七（月落天山闻一声）1(4)

他垂着眼帘，狭长的眼裂如夜色般浓黑，心无旁骛地拨挑着琵琶的丝弦，烛光飘摇着照亮了他的半张雪白的脸，却把另外半张深深地藏进了暗影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拢捻挑拨之下，他的右手轮扫丝弦又猝然急收，高亢如骤雨般的弦声丁丁而止，犹弦鸣不已。那余音虽轻，却尖锐刺耳，几乎要撼动人的心神。
“妙啊，真是妙啊！”我笑逐颜开，识趣地击掌赞叹，“这一曲十面埋伏，犹如两军鏖战，刀光血影，凄切悲怆，委实是妙得紧啊！”
他收手，苍白的手掌轻轻覆上琴弦，余音顿止。他环抱着那面乌黑的“蝎尾”，微微侧头，抬眼，神情柔媚，深黑的眼瞳却漫不经心地从我面上扫过。

我心头一寒，微笑着拱手。
“无常鬼……”他的语调如往常一般轻而慢，但我却从那语气中分辨出一丝不悦，“你家鬼主还没出现吗？”
鬼主自然是出现了的。月前，成芳已自四季山庄传回了准确的消息，温客行已然确知镜湖山庄的灭门血案我就是始作俑者，我和黑白无常自然在他心中被记上了狠狠的一笔。但他却只是含混地说了一句“以后再收拾他们”，然后安排成芳和罗三妹潜入四季山庄近身保护张成岭，便再无一言。我很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告诫我们不要再妄图斩草除根。
不过，他老人家也过于看得起我们了——张成岭现如今可是在四季山庄的庇护之下，又一步登天成了他和周子舒的义子——我到底要多不长眼才会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