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路》作者：暮黎(6)

是他，二排三班李赋华，他那年二十多岁，比老王小许多，与老王是棋友，在平日里的训练生活里每每交锋必引得一大群战友围观，纷纷为之“指点迷津”，他俩也毫不反感，反而乐在其中，欢声笑语每每于此时在营区里回荡。
而此时，王赋华浑身是血与泥的混合物，右臂不止去了哪里，大腿被一颗12.7毫米的流弹击中，骨肉交错血肉模糊，腹部的枪伤还在躺着暗红色的血，竟已顺坡形成了一条鲜艳的“小溪”。
老王狂奔而来，重重的跪伏在李赋华的面前，大声喊道：“老李！！挺住啊老李，怎么伤这么重！！！”
老王不由分说，在空旷的战地上大喊道：“董立功？？郭圣？？卫生员呢？？有活着的吗？？”
老王不知道的是，卫生员董立功已经抱着爆破筒与敌人坦克同归火海，卫生员郭圣在用刺刀挑死两名敌人后，被四个敌人围攻，最终寡不敌众，拉响了自己绑在脖颈上的“光荣弹”，牺牲了。
老王见无人回应，便迅速的对老李进行急救，可老王用尽了绷带，又撕了干净背心，也没能止住老李的大出血…
李赋华用冰凉的手拽住了匆忙的老王的衣袖轻声道：“老王呐，你说我们在这做的一切，会有人记得吗？我平平凡凡这一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事还算有意义。”

老王盯着李赋华毫无血色的脸，咆哮道：“一定能！说什么傻话呢？你给我挺住听见没！！我去给你找绷带，等我！！”随之老王便抛下负重，在战场上奔走，可当老王狂喘着抱着医疗箱回来时，李赋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牺牲了，他用尽最后力气挪动身体，背靠这一辆被击毁的坦克，歪斜仰脸看着那布满弹孔五星红旗在晨光中卷舒，盈目鲜红。
李赋华的脸上似乎还有一抹微笑。
老王心如死灰，理疗箱从手上滑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成卷的绷带散落一地…
三连被赋予全体一等功，因为此战役的战果连司令部都震惊了，一个一百多人的部队竟然冲溃了越军一个王牌装甲步兵师两千多人的进攻，这支部队可是令当年美军都十分头痛的部队。
在拍立功集体照时，空旷的场地就坐着老王一个人，拍完之后 ，老王顷刻崩溃，放声大哭。
回营路上，老王坐在车厢里，望着对面空旷的座位发呆。
始发皆在，归来孑然，亲人何往？怆然无言。
早饭时，一百二十一人还在一个食堂谈笑着吃着饭。
午饭时，空旷的连部食堂只有老王一人，老王饥肠辘辘，却一口食物也咽不下去。他还记得等车时核对人数时每个人的笑脸，朝夕相处的人们转眼间竟然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