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假象(13)

那天的灯亮了很久，老木也等了很久，医生出来了，带着惋惜的表情：“对不起，手术失败了，但我们医院会全额补偿你。”
“不用了谢谢。”
死神没有答应。
带着孙子的骨灰，他来到了葬着他妻子与儿子的地方。这是一块很小的墓地，他让三盒骨灰紧紧地挤在一起。然后与他们躺在一起。
他说了很多。
说对妻子的抱歉，只能下辈子偿还了。
说对儿子的遗憾，田野轻风自行车留给了过往。
说孙子应该给他系安全带的。
望着无云的天空。
脑袋突然空掉了，心里的滋味难受地打转，脸上僵硬的肌肉苦涩地在动，眼角挤出一滴泪。
嘴里农药的滋味还在流转着，他又一次咽了口唾沫。
躺在墓地上，看着天空，用手挖了片土，湿湿的。
他闭上了眼睛。
“病人已经脑死亡了，你们家费用今天就可以结了。但病人仍然具有心跳呼吸等生命体征，但在我国已经属于法定意义上的死亡了，你要拔管吗？”

木方的老婆想了想：“再等一天吧，明天老头的退休金到账。还能赚三千呢。”
又抱怨着：“这老头不知道把那几百万送给谁了，还得我们每天掏五千块来，幸亏死得早。”
“别说了，车祸不是他抱住小文的嘛。”
“他自己开车不仔细的。”
“警察都说了大部分责任是对面的。”
“可我们欠了这么多钱还怎么过日子，万一他一直没死，你是不是还要一直供着他！医生说脑没死亡，还有意识活动，我看他跟死了差不多，你忘了你心心念念的妈了吗。”
木方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老木的面孔，没有生气，他向医生点了点头——
儿子小文打断了他，指着床上那个老人：“爷爷的眼角有一颗泪诶。”
木方静静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拭去了，看着那张脸，明明不久前还在进行思考的人，今天就忽然像烛火一样熄灭了，他还有很多问题没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