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道悠悠【再会】(2)
没其他生计的男人们就去当矿工,成天在矿底煤渣里刨食吃,越危险的工作越挣钱,干得越久给的钱越多,比的就是看谁命硬得过谁,看的就是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可说到底,只要你是穷人家,哪能对不偷不抢的工人们说三道四。生活面前,穷苦人的命就没有贵重的。
矿底的工人们能冒着被活埋的风险贪图多挣两个钱,像我这种专门给矿工捎遗言的捞尸人就能为了这几包好烟把自己也推上绝路。
“行喽吧,快甭干哭了。我下井,就看你家那俩爷们命好不好了。”
我发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示意那个生还的矿工给我带路。
门一打开拖拉着雪疙瘩的冷风就几乎要扑倒人,我们两个赶紧走出这逼仄阴冷的房间,实在不忍心多听一声那个女人彻底崩溃的嚎啕。
②
在我们这里,有这样一批人,专职下矿,去给罹难矿工们收尸。
说道是收尸,其实是因为生还几率不算小,可多数情况下都无法实施有效救援。因此,给那些半死不活的矿工们带口信,也成了一种职业。
被跟前人唾弃,又不得不给点好处,唯恐哪天自己也得用得上的吃人行当。
“当时不知道谁吼了一声透水了,我们就立马丢下家伙往风道里跑,可能是老空水,所有人都撤出来了,支护都没做完。然后水就冲出来,垮塌了一部分走道,跑出来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她男人跟她儿子不见了。”
那个矿工哆嗦着给我在路上讲,这又是一个看不见星星的黑夜,脚底的矸石路接满了白霜,路上只有几个清雪员还在作业。
“就他俩?”一股横风挂过来,迷着人眼。
“对,没人敢马上下斜井,班长去给组长写报告去了,我们这队就先收工了。”
“又是怕中毒?”我到底是没说出口,眼前的瘦高后生看着也不过二十岁,一看就是被上头打发过来报丧受骂的,我又何必在这挖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