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哀鸣(2)

一想到她的美艳与我流淌着同一种血，我就泛寒恶心不止。
现在她的红唇再也吻不到醇美的葡萄酒了，她的身姿再也不会依偎在又老又丑的男人怀里了，现在她是属于她自己的。
我迈着步优雅地走过潮湿的鹅卵石的路，母亲就安心地躺在冰凉的棺材里。月下无人，有的只有披着彼此熟悉的人皮的静谧灵魂。
母亲穿着最能展现自己青春和美貌的鲜红礼裙，化好的妆容亘古不变似的躺在脸上，仿佛与血肉长在了一起。嘴角还挂着取悦男性的一抹笑。
她曾在衣柜里翻得乱七八糟，找到一件很普通的杰克外套和牛仔裤，像个小姑娘般腼腆地穿好，然后向我炫耀。
“这也只能在家穿穿，在外面穿会被别人嫌弃的。”
她口中的别人自然是勾搭的男人，我撇过头假装没注意到她。
有人到死也不能穿着喜欢的衣服入土。
就在前几天，她像是发了疯半夜将熟睡的我拉起来，把几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我睁着耷拉的睡眼，怒火中烧地挥甩着手。“别生气，别生气默默。”她头发散乱，慌乱地滚到地上，双手胡乱扒拉着，像条落荒犬一样摸索着银行卡，又像逃荒似的回到我身边。“默默......醒醒。”

我非常不耐烦地捶着被子，敷衍着她。“默默，这是妈妈自己赚来的钱，你别......别嫌它不干净，至少你这辈子吃穿不愁了，多点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吧。我知道你讨厌妈妈，妈妈从小就不爱学习，你爸死得早，我又被你大表舅给骗了才走这条路的......你以后一定不要跟我学.......”忽然间她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像是要把我重新揉进她的肚子里再也不出来。
最后她擦干泪水，把一摞杂七杂八的书推到我面前，认真又无助地看着我：“好好读书......”她的话语淹没在无声的回忆中。
来生一定会再相遇。我最爱的和最爱我的妈妈。
我趴在她的棺材上，张着嘴一声声地喊着“妈妈，妈妈.......”沉寂的庭院里只有风吹的声音，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失声的人鱼，再也吐不出幸福的泡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