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琥珀(2)

“你是……小青……冯子青？”孙不平脸上泛起喜色，记忆中那个整天围在他身边缠着让他讲故事的小女孩，现在正落落大方地站在他面前。
冯子青穿着干练的职业装，画了淡妆，头发高高挽起盘在后脑，再没有半点记忆中的模样，也难怪孙不平看照片时竟完全没认出来。
他又想起了当年小青留给他的那张大头贴，在他大三下学期换掉旧钱包之前，那张相片始终藏在钱包内侧的夹层里。
“小青，你现在也在镇上工作？”两人落了座，孙不平抬手招呼服务员过来加单，将放在手边的价目表推向了冯子青。
“我在广播电台工作，负责的栏目叫‘洗凡之声’，什么都播，但二憨哥应该没听过吧。”冯子青笑着答话，青葱般的手指点向了价目表第一栏。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有关相亲的话题，只当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在秋日某个晴朗的上午，于街角的咖啡馆中偶然碰面，坐下来喝杯冰美式，慢慢聊聊被记忆尘封的过往。
“二憨哥你在县里工作，是不是就不常回村子了？曹姨呢，也搬去县里住了吗？”冯子青轻轻咬扁了口中的吸管头，一如童年每次吃完棒棒糖都要再咬扁那根棒棒。她犹豫过一瞬，现在再用“二憨哥”这个称呼是否有些过分亲昵且乡土，但总归有那么一段记忆横亘在她的心头，她不想替换成礼貌而生分的“孙不平先生”，礼貌而生分是属于社会人的伪装，起码在此时此刻，她不想伪装自己。

难得的久别重逢，纵使已经回不到过去，她也想尽力贴近曾经隔壁小青的状态。
“我妈她……四年前过世了，现在我也就每年上坟时回去看看。你也很久没回去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村子里还是那样，能搬走的都走了，剩下些走不了的守着村后头越来越多的坟头，看了反倒心里难受。不如不回去，保留着记忆里关于过去和童年的美好回忆，就足够了。”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年轻的社会人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沉重的话题。
依靠称呼与回忆编织出的温暖幻境破碎了。只剩一个二十八岁的报社编辑和一个二十七岁的电台播音员，以相亲为目的坐在镇上的咖啡馆里，对着两杯冰美式相顾无言。
“你负责主持的节目，可千万别是安排在晚上呀。”孙不平将那只带着腕表的右手伸进内衬口袋，窸窸窣窣地掏了一阵，摸出两张话剧票来，“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省里的话剧团下礼拜要来镇上巡演，《琥珀》，朋友送了我两张夜场的票，要是有时间的话，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