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痛痒(2)

书架的排列倒也有趣，可以看出店长的用心，近来的畅销书都局促在书架上的角角落落，正中央却乱七八糟摆了些加缪，卡尔维诺，毛姆等等，这些书往往出自一些曲高和寡的豆瓣必读书单中，偶尔也出现在一些臭显摆的笔者笔下。此刻，它们却在宽大厚重的书架横七竖八的卧着。她不语，店长不语，《局外人》也不说话，只有墙角落地钟的钟摆来回踱步，忠实地记录下这场漫长的对峙。
此刻的她有些恍惚，和这里的静谧比起来，外面火树银花是那样的不真实。
隔着街道，繁华的购物广场与寒酸的书吧遥遥相对。资本家们嗅到了飘浮在空气里的钞票味道，却永远找不到合身的套装与圣诞老人。十几个或干瘪或肥壮的赝品一字排开，朔风掀起他们枯槁的假胡须，把寒冷灌进口袋和衣领里，他们一边操着带乡音的“Merry Christmas.”，一边微笑向路边冷漠的陌生人发着传单，露出打颤的齿牙。
今天也不过是三百六十五天里最平常的一天，她却看见街上的男男女女都在笑，在牵手，在拥抱，在槲寄生下亲吻，这场闹剧也许会一直延续到午夜甚至更晚。身处其间的人群却不会疲倦，
在书店里旁观的她静静地体会着此时的心情，这种感觉已是久违的了，透过玻璃门的反光，门外的世界俨然变成了巨大的橱窗，几乎能看到牵引着每个人的丝线和丝线背后的念头，假得可爱，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如果不是前几天的分手，我大概也会是外面玩偶之家的一员吧。”
那几句廉价的愧疚，还不如大开的房门和枕边的清冷月光来得深刻。每当她想起这些事，心里就有一种揭血痂的感觉，痛里，带着一丝丝痒，偶尔还流出几滴鲜血，却也无伤大雅。她不喜欢在意这些的自己，像一个输不起游戏的孩子。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骄傲转瞬又变成“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落寞。她也失去了得意的资本。
情绪低落的时候，破坏是她唯一的解药。也许廉价的啤酒瓶就是为此而生的，当绿油油的碎片散落一地，仿佛自己终于把那些腌臜事挤成眼泪流了出来。但这里并非大排档而是书吧，店的主人也不是顶着啤酒肚的烤串师傅而是个有着偷窥癖的衣冠禽兽。
店长又在偷瞄我了。这一次，她选择狠狠瞪回去。店长又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细而长的媚眼躲闪着她的目光。
她突发奇想：既然这变态能看我，我为什么不能看他？如此想着，她随手拾起一本杂志，背靠着书架，稍微拿捏下姿势，作闺中小姐“和羞走，倚门回首”的仪态，假装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书吧店长。
该死，我也成了偷窥的变态了。虽然心里隐隐有个声音正在骂自己，可她还是记住了店长的美姿仪。
褐色的长发带一点自来卷，玳瑁镜框搭配精心蓄的短胡茬，清癯苍白的面容虽然有些病态，却也显得秀气而文静，这样一个书卷气的店长却是个变态狂。紫色T恤宽宽大大套在他身上，领口太低便露出了他的锁骨，线条流畅而清晰，通过桌子和原木地板之间的空隙，隐隐可以看见他考究有光泽的牛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