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信件(2)

如果他还住在隔壁就好了，小芳想，如果没有这一番闹剧。能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能住在好友（这是小芳的认知，和我这个作者无关）隔壁，可以算得上完满了吧。接着自己听到了碗碟打破的声音，男人大吼的声音；接着警察赶来带走了爸爸，妈妈不会再来了。
“我被莫名其妙地带来这里，就像一条被冲进下水道的金鱼。”小芳在小本子上写下了这一句。
已经三年了，他无法抹除阿程惊恐地望着他的那个眼神。眼看着失控的气球飘走，大概也是那副神情吧。他忽然有点同情他，毕竟在平日里他总是一副顽皮的样子，谁会料到他居然会落泪？这也许和突然的分别有关，但是小芳想不起来更多那天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隔壁家一定在煎牛排，因为黑椒汁洒在滚烫的铁板上会发出独特的清香味。
他想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吃牛排，最好还有阿程和他的父母来一同聚餐。结果很可能是又来一大群同学，毕竟，阿程之所以叫阿程是因为他的人缘实在太好，以至于成为当之无愧的“帮派老大”。只需要一个暗示，他们俩就能并排坐在一起，他们可以一起谈论宇宙。爸爸妈妈不必为了琐事吵架，天呐，这可是当着同学们的面呢。爸爸会温和地问大家：还需要点什么？妈妈会亲切地和大家交谈，问问无关紧要的细节（但愿不要问大家的成绩如何）。

可是阿程现在去哪里啦？自己被绑架来陌生人家里已经是一件痛心的事情，现在我的好朋友呢？我原来在哪里？那应该是个挺远的地方，或者说这里是个挺远的地方。可惜自己不认得路，一个未来的火星勘探者居然不认得自己家的路，想来让他感到难为情。但是这些信件怎么办？给爸爸妈妈的信，给阿程的信，我总要寄出去的。
隔壁发出了碗碟碰撞的声音，有人在谈话，时不时传来一连串笑声。如果他们都在那里，都在身边，那么我一定得把我的这篇作文给他读一读。尤其是那句金鱼的比喻，我就像一条金鱼被冲昏了头：
像被暴风雨刮进淤泥坑里的落叶，沉睡过去
像一颗被冻在泥土里的种子，
辗转反侧，又如同永眠
隔壁传来一阵儿童的笑声，是在另一种可能性中的儿时的我们，小芳趴在院子里的桌上，望着那头的一颗苹果树。周末的气息显得沉甸甸的，过了几年来着？哦对了，差不多是三年吧，也许是五年。如果我在这里打盹，如果醒来能看到果子成熟，能闻到熟苹果的味道，那就让我沉睡下去吧。等我醒来就是团聚的时光，就像在火车上入睡，在大清早到站。柏树，松果，那些不可能仅仅靠插在花瓶里就能活下来的树苗，我要向阿程报告一下最新的发现，即便是失败的发现。火星——那月球呢？或许我们搞错了顺序：人们应该先去月球然后去开发火星。据说冥王星上的河流不是水。家人们在呼唤我，他们做了烤牛肉，因为我听到了我的伙伴在喊我的名字。我沉睡了太久，差点错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