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羽虫(7)

从此伊始，木棉的记忆沉进了一注暗流，偶有一丝光线遁入，又会在下一秒被撕得粉碎。
他嗅着淡淡檀香，感受背后同眼上一味紧贴的暖意，竟暗觉这黑色变得可喜起来。
“不要睁眼啊，睁眼的话，眼睛会被抠出来的。”
伴着一阵柔声，木棉年幼的脸上蓦地多出几道暖流。
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过去对葵的憎恶，正是从这样一句轻浮的恐吓中生发的。
古典与轻浮的对立，令我讨厌葵。他想。但，也许正是在这样的对立中我横生了某种快意也未可知呢？
“我喜欢她。”木棉的嘴里仍旧默念着，面对一扇毫不熟悉的门扉。
“新居就是不同啊，采光也好了不少。”母亲站在身侧，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木棉木讷地回应着，不知怎么的，总觉远离了那座园子，自己同葵间的记忆便若是毛衣浮水，渐变得疏离、崩解了。
芜杂的机械声自锁口传来，许久不见的伯母，带着如是昨日的清雅，再次出现在木棉眼前。

“秀气了好多。”虽说相貌并未大变，然而伯母的声音却显得厚实了不少，“进来吧。”
木棉听着这句邀请，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石桥的前端，脚掌抽出了忐忑的根。
“那就打扰了……”带着不可思议的恭敬，他回应道，脸烫地像悬在吊炉内壁。
入室，走上明暗交杂的戏台，在命运小径分岔的花园内，木棉思索了无数种与她再遇的可能。
然而现在，他没有见到自己朝思暮念的少女。
“葵昨天说自己‘舟车劳顿’什么的，到现在还睡着呢，这孩子真是的。”伯母的话像魔音一样出现在木棉背后。
卧室，并不难找。家中唯一一扇紧闭的门扉就陈在木棉面门。
他的手紧紧抚摩着门那抛光的料子，自雕花一直摸到锁眼，没发出半点声息。
他在此刻突然掉进了一条梦的栈道当中，像是羽虫复眼中所见的世界，又像它们所做的梦一样，看到玄武在燃烧的亭子前奔走，看到自己的影子浮动在火光里，看到年纪相仿的自己与葵牵着手儿去寻那虫趣，看到丁香花簇拥中的自己的葬礼，看到打伞而归的女子香袋中少年的心……

“我爱她……”少年倔强地用侧耳轻贴在了门扉之上，随着面上逐渐溢散的暖意，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