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我坐在山坡上小憩，看着脚下绵延的大地。
北方是被寒冷封锁的雪原，狂风长久地嚎着不成型的旋律，热量和生命在这里被一并冻结。
南方是瘴气弥漫的森林，贪婪的沼泽用泥浆填满自己的每一寸角落，吝啬腐朽的老树挡住阳光，不肯对路过的蜜蜂施舍哪怕一滴花蜜。
西方是灼热难当的沙漠，烈日用毒焰拷问沙砾。有无数旅者曾追着前人的足迹，梦想在荒芜中挖出传说中失落帝国的宝藏，做一笔无本万利的生意。但梦想被深槽里游走的蠕虫击得粉碎，高耸的沙丘成了他们的墓碑。
东方是一望无际的海洋，礁石嶙峋，浪花一次次在上面跳着重复的舞蹈。一具巨大的鲸鱼骸骨躺在岸边，养分早已罄尽，苍蝇都不屑于在上面搓搓脚分一星肉渣。这里曾有过一片茂盛的杏林，现在只有几个旧日的信徒头上插着残枝败叶，用不成型的语言嘟囔，对着树桩以头抢地。
这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对自己说道。
正要起身，北方一声尖利的啸鸣刺破了宁静，戴面具的紫发人吹着短笛从天上落下，狂风都震惊于是什么活物胆敢涉足这片生命的禁区。“我是人呐”，她用低语回应质问，唱起了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曾听过的歌。于是亘古不变的寒冰开始崩解，猛犸从永恒的沉睡中苏醒，抖去长毛上的冰屑，长牙在冻土上划开裂隙，它们要夺回逝去的草原。
又有那着粉色的矮人从南方的森林中来，骑着打气筒。她一面跳过互相纠缠厮杀的树根和馋涎欲滴的泥淖，一面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薯片、果冻、能量棒、泡面、奶茶、海苔和乳酪，把它们都散给身后倾慕地跟着她的鼠群。沼泽在她所经之处畏缩退却，阴湿抑郁的森林也变得热情，向所有访客献上鲜花与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