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镜】 频频回头，不可回头(2)

主题曲刚刚播放结束，阳台就传来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说书声——姥爷坐在马扎上，靠着墙一边用小刀削苹果，一边听收音机。末了，他洗洗手，又削好了一个苹果，放到里屋，周周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对姥爷的话敷衍应答。
没有人能打断他看动画片，除了广告。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是他最烦的东西，不会是做不完的作业，也不会是背不完的课文，而是正看到兴起时突然插进来的广告。小小年纪的他恨不得拆开电视，把播放广告的零件拆掉。
周周讨厌广告，尤其是又长又无聊的广告。那些长长的广告就像课堂上的老师一样谆谆教诲，举手之劳，传统美德，遛狗拴绳，文明市民，不随地乱扔垃圾，要扶老奶奶过马路。这些大道理他都听厌了，不愿意看，却又舍不得走开，只好呕着气等着广告结束。偶尔有那些短的广告，卖糖果，卖学习机，卖辅导杂志，他也不感兴趣，此时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动画片。
然而阻止他看动画片的还有姥爷。为了让他休息眼睛，每到动画片结束后就会要求周周把电视关掉，周周也听话，说关就关。
一个苹果下肚，姥爷回到里屋，靠在床上。周周关掉电视，从玩具箱里掏出一盒象棋。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会下棋了，反正学习下棋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马走日象飞田，炮打隔山车走一溜烟，这些规则仿佛被刻进DNA，来世都不会忘记。

周周铺开棋盘。
“你玩什么颜色的？”姥爷问他。
“我想先走，我玩红色。”说着，周周抓起“帅”，摆在最后一排正中央。
姥爷随便拿了个棋子摆好，笑着说：“红先黑后，输了不臭。”
他们很快就把棋子摆好，姥爷照例让了周周一副车马炮。姥爷是下棋好手，年轻时拿过区级比赛第一名，代表区里去市里比赛，又拿了第一名，再到省里比赛，勉强拿了个第二回来。他一边让着一边教着，招数狠辣却极尽温柔。
周周总是学着姥爷的模样，一下思考好久才肯动一步棋子，也认真恪守纸牌落地是君子的道德准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悔棋。每当他认为自己的棋天衣无缝，却总是被姥爷轻易地化解。
挺兵，跳马，出车，飞象，吃炮，杀卒，姥爷的车马炮仿佛是神兵天降，杀得周周片甲不留。很快，十多个回合厮杀过后，统帅面前屹立着敌方战马，远处战车的声音隆隆作响，身边的象兵死伤惨重，士大夫为保护统帅而死，炮车在远处征战尚未归来，双车因紧张的冲锋而倒下，战马陷进泥潭无法行动，局势一片紧张。无论统帅往哪里走，都会陷入敌方马蹄的践踏，远处的战车正虎视眈眈。窗外散射进来的阳光照起一片尘土，宛如战场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