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上）一个人格分裂者的自述(2)

他曾问我在我眼中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一时语塞，最后脱口而出一个“侠”字，他哈哈大笑“准！太准了！我就是深处乱世而自清黑白的侠！让我循规蹈矩？哼！这世道饿死的就是循规蹈矩的穷酸书生，我不是他们，我就是要这世道有一天按着我的规矩来！”我问他然后呢，为了什么，为了你能有权有势呼风唤雨？他不屑得一笑“哼！那哪里还是侠？真若如此那和旧世道的地主老财有什么分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为的是颠覆这旧世道，公平，这就原因，依我的规则，要让那些可怜的穷酸书生能堂堂正正站着活！”
那时我看着他，不知怎么，活脱脱像个头顶金光的英雄。虽然再清楚不过，夏航过于理想主义，他的愿景真正实现起来何其不现实。但着实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硬是没说出那一句“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当年他说话时神采奕奕的样子，都不禁感到脊背发凉，心里有个的低沉的声音重复着：“理想主义者是无可救药的：如果他被扔出了他的天堂，他会再制造出一个理想的地狱”。
不过不可否认的讲，夏航的执行力和办事效率真的很高，而我恰恰是一个想的多做的少的拖延症患者，因此这么多年夏航帮我做了很多我自己想做但根本不会去做的事；作为一种回报，在他特立独行且剽悍的办事风格惹出各种乱子的时候，我总会在背后出谋划策想办法周旋平息。具体表现是小时候他“坏”事做尽，但还总能被家长老师当成乖孩子，幸而比同龄人少挨了不少胖揍；长大了也能多少待人接物做的比较圆通，没让这个“大侠”还没见到真正的敌人就死在社会毒打这个环节。也正因有这样的默契，我曾感叹，若夏航志不在“侠”，我和夏航会成为一辈子的灵魂搭档，不说能风生水起，至少满足生计完全不成问题。

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渐渐不知从何时起我不得不开始有意无意得疏远和夏航的关系，或者应该说是夏航总有一天会认识到不可能一辈子与我这样的人同路。像我这样的人不知从几时起就深知，“侠”不是通俗意义上的一个人、一个职业，“侠”是一种致病基因，像是某些会遗传的癌症基因，他的遗传概率极低但一旦遗传发病几乎是定数。这种基因随机遗传到某一时代的某些人身上，很不幸在这个时代我的朋友夏航就是其中之一。此后便是从患者能记事起迅速发展成“侠癌”；到了有独立行为能力时便已进入癌症中期；等患者一走入社会，“侠”便扩散到全身的各个器官，便是“侠癌”晚期病入膏肓了。
说说“侠”们最终的结果吧，“侠”一生战斗，斗到头真正的敌人只有自己，“侠”便杀死了“侠”；还有一些“侠”在走向社会前发现的比较早，还能救，怎么办呢？化疗透析，从骨子里把“侠”杀尽，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往往由一个极端理想主义者堕落成为一个彻底的虚无主义者。还不如自裁来的热血洒脱。仅有极少一部分个体，与现实达成和解，与“侠”共生下去，隐居山林心火灭而心不死，但修至于此要有何其的觉悟。夏航，夏航，我时常念及他的名字，你最终如何呢？我不敢承认心里的答案，我告诫自己你们这样的人也有错的时候，别太自以为是了，嗯，我们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