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解集（下）(12)

灵堂之上的葬礼也和妻子临终时的面容一样平静。女儿女婿和我一早就忙前忙后接见前来吊唁的亲友。亲家母则带着我的外孙女巧巧去医院挂点滴，直到下午才出现在会场。一见到巧巧，我心中的阴霾顿时散去一些，可看着她娇弱的身形和疲累的神色，我又倍感心疼，于是立刻让女儿带着她到里屋休息。
“巧巧从小身体就弱，前不久的流感刚好，这阵子又病倒了，真是不让人省心。”目送巧巧离开后，我和亲家母聊起了家人。
“估计就是因为上个月的流感身子虚了，所以才又病了，这个冷暖不定的时节小孩子生病再正常不过。”
“也不小了，都五年级了，小半个大人了呢，还不肯听劝多锻炼锻炼身体。说起来老秦怎么样了，上个月就染上流感，现在好些了没？”
“就那样，一把老骨头不软不硬，吃些药挂点营养液，人还有点精神，我担心巧巧在输液室交叉感染，她一好就先出来了，现在老秦应该差不多也挂完点滴正往这赶了。”
年岁一大，人总是不自觉得开始关注健康，可是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总不遂人愿。一个月前，一场全球性流感忽然爆发，几天内除了空间站和常年与世隔绝的科考站，几乎所有地方都出现了感染者。万幸的是，这次流感传染性强但症状很轻，甚至不如常见的感冒。我和老伴都只是微微咳嗽三四天就好了，也有部分像老秦那样发病快一个月的，不过以现有医疗条件并无生命之虞。葬礼现场偶尔也有几声轻微的咳嗽，多半来自年老体弱的客人和乳臭未干的孩子。正是流感时节，没人会因此感到大惊小怪。

为期三天的葬礼结束，所有和亡妻有交的故人吊唁完毕，遗体被火化，最后安置在城外公墓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只有一块石碑证明地下安葬着一个活过的人。完成这一切，我的生活暂时重归正常，唯独身边少了相伴终生的那个人。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灾难才刚刚开始。一周后，老秦忽然离世，根据海的分析，死因同样是急性病毒感染。老秦才走不到两天，亲家母和女婿同时病倒。因为症状严重，他们被迅速送入重症监护室隔离。与此同时，已经是病秧子的巧巧在女儿的陪伴下被送入医院的观察病房。我虽说并无症状，但也接受了一次全面体检。当我拿到最后一项生化检查报告时，亲家母亡故的消息接踵而至，女婿因为身体尚健挺过了病情最危急的时期，但远未达到出院标准，巧巧那边则没有太多变化。
小家的变故无形间折射出世界正在经历的剧变。亲家母走的第三天，海的疫情监测系统将危险警报等级由橙色提升为最高等的红色。随后，这个人类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人工智能系统和全球科研工作者一起努力，仅仅花了十四天就成功分离出致病病毒并解析了它的结构。又过了六天，海帮助学者初步摸清了病毒的致病机理。十六天后，利用海强大的模拟和分析功能，针对新病毒的第一种药物问世。次日，首批一百名被试开始尝试新药治疗，其中便包括我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