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梦(2)

三
我时常做关于他的梦。“去嘛，多好的机会。”他翻看手机，手像德国钟表里的报时鸟，伸出，缩回，伸出，手机上切换着不同的文字和画面。“可你能请得了假么？”“当然能！收拾东西。”他的眼睛里满是蜂蜜，黏住我让我不想离开一步。走在老街上，石板路湿湿滑滑，我们像走在鲸鱼背上。孩子们排在店里吵着要玩具，一个追求无怨无悔的宝爸挑了一个瓷口哨，孩子把口哨吹得呼呼响；一个好面子的宝妈也赶紧给孩子买了个小怀表，用二十块钱把孩子变成了福尔摩斯。天上的云连成了虚线。“走啊走啊，去吃臭豆腐。”“冲冲冲！”“想当年我的梦想是环游世界呢。咱们每年出来旅游一次好不？”“好。” 四
父亲去世了。我站在病房附近的一个小屋中，看着白色的桌椅一点点化在地上，周围的墙海水般流淌试图洗净些什么。我感觉到窗帘被风吹起，可窗户并没有打开。“要是搅拌在一起就像阿尔卑斯，希望它们吃起来像糖。”我突然想。天空是坟墓般的白色。“不冷？”我冲着枪口摇摇头。“……”他好像说了好多话，也许是“抱歉”之类，但他的脸，他的声音，他周围的一切都随着天变白了。

五
“我回来啦！”“快来快来，有好看的电影。”“哟，大艺术家不闭关了？”“今天可是星期六啊！”“星期六啊！星期六咋了。”“星期六是……好日子啊！有你爱吃的果冻，快快入席。”“好嘞！”电影片头曲响过，他用眼神把我拉近：“生日快乐。”
六
“还好么？”“没事。”“对不起。”“嗯。”电视里不断传出声响，欢快的女声蹦蹦跳跳地敲击着我的耳膜。我看着自己身上紫的绿的印记慢慢开成一朵朵怪诞的花。
七
“你是不虎，给我买这么多糖干啥？”“我不是寻思……”“咱俩得爱护身体了啊，把自己管住点。”“也是，我得长寿，毕竟你总想家。”“老不要脸！”“那糖咋整？”“留俩，剩下给楼下小孩送去。”“行嘞。”“咱俩啥时候回去看看爸妈呢，一个月不见还挺想的。”“明天就回。” 八
“今天不上班？”“不让出门了，怕传染。”“那正好，寻点事做，好长时间没歇过了。看个电影？哎不，咱俩烤个甜点吧，家里有材料，要不我给你做也行。或者练会琴？咱俩那四手联弹捣鼓多少年就整了个小星星，楼下小孩都听烦了。还有旅游路线，规划了好几年，还没计划完一条呢……你说咋样？”“好。”“……”我也并非从未失去过爱他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