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记·绒花 | 其一(5)

如果说此地繁荣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腐朽的颗粒，那么这与其间谋生的居民一定没有任何干系。女孩一直攥在手里的他的衣角，牵引她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层叠而自由延伸的复合建筑间穿梭，来到隙间一家门面朴素的餐馆。
她回过神已经坐在圆木桌旁，邻桌弥漫来的香味叫她又局促又有些期待。毕竟，机构连日来提供的食物都寡淡得叫人提不起胃口，没什么比好好补充营养更重要的了。
“太、太多了......”她第一次开口了。一碟、一盅，眼看新端来的食物都要被抵到桌缘了，她无措地像只被堵上出路的小动物。然而这张圆木桌上终于还是挤满了各样——不能说是奇珍异馐，只是各样男人认为妖精会爱吃的食物。
面目狰狞地躺在盘里的尖叫曼陀罗果，以及男人一副“你们妖精不就爱吃这个么”的单纯样，惹得一直紧绷着的女孩扑哧笑出了声，不安的情绪也被搁置了。男人对妖精生态的了解，只能用悲剧形容。而他又担心着女孩可能的障碍，一会将主食推到她近前，一会又替她将肉细细切块，就差直接喂给她的忙不迭模样，让女孩在心底确认了什么似地，乖乖任由处置了。当然了，尽管视听觉失了大半，但用餐这类惯常事在她并不困难。

好吧，至少有几样她吃得挺香。于是男人自己也一面嚼起面包，同时用余光观察她。她的衣裙在救治时被拿去洗涤过，但仍隐约可见血迹。到颈的亚麻白色发丝分明得像枯稻草，是几天来缺少打理的缘故吧。脸庞皮肤是一样惨淡的白。妖精种的眼向来焕美，而她绷带外仅露一侧的瞳眸更其梦幻了，浓绿得像湖。
午后暖阳烘添几分饱足，街上行人慵懒模样。斜光打在巨大的飞扶壁结构下，敞亮了一长条宽阔步道，商贩们倚在荫处铺开鹿皮，陈列稀奇物件，吸引往来者驻足。
“请慢一些......！我快要跟不上您了。”女孩跟在男人身后断断续续地说道。然而这并非自己步调焦急，而是女孩一走一停，每隔开一段距离才十分不情愿地挪步，她或者意识到，走完这段路后便有什么要结束了吧。
远远不见马车停在约定地点，男人也就配合她的步调，慢慢数起了两旁摊间的商品。女孩的头发总是遮住眉目，是遗失了束发的东西么。女孩点点头。于是在这些物件中，为她挑了一只设计简朴的铜片发夹。撩开她凌乱的前发，将发夹别扣在她额角，现在只有病眼被掩住，然而左眼星芒闪烁了。她怎么会是女孩呢？她面颊上渐起的，分明是只属于少女的轻红啊。一定是极幸福的家庭才会养育出这样的少女来。她只手放在胸前，眼里满是纯洁与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