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 下(10)

“叫她进来我看看吧。”南皇对方才发生的争执仿佛充耳不闻，只是依靠在椅子上，看着周霄。虽然周霄适才同长老们的争执也令他颇感惊讶，但却在他意料之中，他一直都知道周霄那潜藏的锋芒，哪怕他曾将其掩盖得如此驽钝。
瑶光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走进内阁内，她将头微微低下，不敢直视这大名鼎鼎的南朝皇帝。不知道做何礼仪，心中略有紧张，没有叩首便做了个风雾阁中常做的礼节。南皇倒也没说什么，脸上带着些许笑容自是颇觉满意。
“嗯，很好。”南皇朝她点点头，又朝她身后的侍从说到“把这位姑娘带回太子府吧，再从内务府拿几套服饰给她，我同太子还有很多话要讲。”
说罢侍从即领着瑶光离去，瑶光那茫然的心中才开始渐渐意识到，虽然这里和极乐都是同样的危机四伏，而她不过是狂风骤雨海浪滔天中的一叶扁舟，但这终究和极乐都截然不同的世界从此就将成为她人生的一部分了。
……
周霄坐在南皇身旁向他汇报着在边军中的经历、见闻，但北朝皇帝驾崩的消息却迟迟未说，他不知道他同样病重的父亲在知道那个同他斗了一辈子的宿敌已然去世会做何反应，他似乎还没准备好去接受那个未知的结果。

但终究还是要说的。
不过南皇听后出乎他意料的平静，仍旧依靠在椅子上，只是开始向周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霄儿，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打下这天下，坐上这龙椅吗？”周霄眼神微凝，思索片刻。他不想说些天命所归、顺承天意的阿谀奉承之语，思索不解后只是摇摇头。“是为了活命。”此言有些出乎周霄的预料，但南皇还是继续讲到：“那时天下大乱，前朝暴政，万千百姓已是无路可走，我也不过恰是其中之一罢了。但为了活命，我没办法屈服，我不得不率领同样苦于前朝的百姓们揭竿而起，为了对抗前朝的镇压，我不得不令部众越发的庞大。那时候天下的叛军有很多，北朝军便是其中之一。”南皇咳了咳，周霄安静地听着，他用手捋了捋南皇的后背。“在前朝覆灭后，我不得不面对着四面八方同样虎视眈眈的双眼，一旦我有所示弱，他们便会上前将我瓜分，蚕食掉我的尸体。倘若我就此归降或许我的部众们能尽数得以保全，但不论是谁一定都不会允许我继续存在。为了活命，我不得不向士族们妥协。
”南皇又顿了顿，然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继续说到：“即是幸运也是不幸吧，世家大族们选择了我。那时我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份力量，他们在自己的郡县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甚至可以说他们操纵了王朝的覆灭与崛起。我许诺给他们了丰厚的报酬，天下统一之后他们的势力将会空前庞大。借助他们的力量我横扫六合，将北朝军一步步向北边逼退，北朝皇帝也确是人杰，他依靠着如今的边关将国家守了下来。不知不觉间我得以坐稳这龙椅，我也为世家们设立了这内阁，可谁又能想到，曾经我的愿望不过是那么简单？那时我只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