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2)

“可谁会想到呢？这座大山是如此的矮小，矮小到轻而易举便能越过。”
离开家乡后，他第一次知道了“城市”这个概念。夜晚的霓虹灯闪烁，他曾迷恋其中；大街上车来车往，一度限制了他的脚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此起彼伏的高楼大厦让他驻足观望。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超市的货架琳琅满目，却没有一件自己能买得起的玩具。在学校里，操着一口乡音的他始终不能融入这个班集体。如果说老师是辛勤的园丁，那么他就是这座大花园的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那株蒲公英，没有迷人的香气，没有艳丽的色彩，渺小，无人问津。
父母对他的管教严苛，放学后必须马上回家写作业，复习功课。年纪尚小的他无法违背父母的命令，只好一一遵从。没有朋友，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始终扮演着一个乖孩子的形象。在父母的关照下，他考入了省重点高中，告别了“家乡”，来到了省会求学。
入校的第一夜，窗外的都市霓虹闪烁，宿舍却偏偏停水停电。舍友们的唉声叹气，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将他的思绪带回了野芷湖畔、大山脚下。离开家乡十几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念它。
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消退，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在梦里，野芷湖畔的微风吹过他的耳朵，一遍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那一夜，思乡病在他的心底萌发了，并且渐渐的，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收回了目光，开始下山。今晚，是他和朋友约定的时刻。他无法忘记，当年在省会求学时，自己茕茕孑立的身影因为她而彻底改变了。友情，那是他第一次理解这个词汇的含义。它是课后的相伴而行，在欢声笑语中消散了一节课的疲倦；它是运动会时的加油助威，因为她，他第一次站在红色的跑道上，为班级争光；它是雨中的一把雨伞，两个人你争我抢，最后都变成了落汤鸡；它是每一次考试前的互相鼓励，高考前的相视一笑，平静了他内心的惶恐。
“只是，今天晚上，她会来吗？”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压抑着内心的思绪。
初上高中，思乡成病的他变得愈加孤僻。或许刚开始他还有过一丝丝改变现状的欲望，但第一节课的当众出丑，让他永远记住了，同学们讥笑他的模样。此后的日子里，他彻底地封闭了自己。课堂上，他沉默不语，低头做笔记。下课后，看着别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他只是埋头于书本中，假装“两耳不闻窗外事”。“高强度的工作可以使人忘却痛苦。”他将这句话奉为圭臬，并一直付诸于行动。凌晨两点的台灯在宿舍的自习室里微微发亮，照亮了四周的墙壁，映射出他苍白的脸庞。三十天，台灯下一直是他奋笔疾书的身影，直到那一天，他在宿舍里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