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石枕下(3)

落日
旭日西下，天边只留一抹残阳。沧桑的古道卷起迷离，暮色吞噬了一切，土地上逐渐聚起一片朦胧。天地万物似乎都酣醉于短暂的哀美，止住了一切声响，唯有那华灯初上的城落，特立独行于暮色之中。
舞厅的招牌一盏一盏亮起，隐约可以听见内里的歌舞升平。小摊借着残阳赶忙架起，一些已经准备就绪的摊档传出一道又一道吆喝声。浮光跃金的锦鲤从他们蜉蝣而过——那是施加灵术的雕塑，它所经过之处，留下了一道如银河般璀璨的金色轨迹，街边散灯仿佛受到它指导，纷纷亮起。人流逐渐密集起来，原先疏落的夜市热闹了起来，偶尔出现几位身材修长，穿着华丽，手持丝巾，散发着香气的贵妇走过，勾走一片男人的心。
光辟得走暮色，却辟不走黄昏带来的落寞。霓虹灯光，街边散灯，万千澜彩盖住了行人的容貌——他们的形状逐渐变得一样了。
黑色的洋伞挡住大同小异的灯光，装束上铿锵作响的铁花驱走空气中的喧闹毕剥，亘古不变的磐石，内里亦有百态。人心中的念想，埋藏在时间中的念旧，萦绕在身旁的声情乐色，一同跟随着残阳渐渐落于石枕之下，陵薮之间，不为人所知。
“哇，这日落真是好看啊。”萧漓放下手上书卷，一边看着窗外的落日。在这种氛围下，有那么几杯几碟，再者又有知己一起尽享落寞，此番场景，甚是中意。

“今天的日落真的别出一格，应该是这几天天气比较好，再加上又没什么风。”一旁的青狼听到动静，也放下手上的卷轴。“我还记得，徵羽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夕阳，试过有一天错过了，在家里又哭又闹，可把我与奶奶折腾坏了。”
“现在那小子，据说争气当上了大理寺司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跟…”苏铎沉默了一下。
“跟什么？”
“跟…跟进一些案件吧。好啦好啦，先把这些卷轴整理好吧，不然大少爷看见的话，可是会念叨的。”苏铎拿起一卷卷书简，催促着萧漓赶紧分类。
见到虎少年自顾自的整理卷轴去，苏铎才放下心底的石头，他真的太不会说谎了。青狼低头看着手上一捆捆的卷轴，卷卷古朴沉香。绑在上面的细麻绳仿佛有了温度，一些细细碎碎的记忆被拼凑了起来。
褐色的书简被斜射进来的阳光烫了层金，底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手上的老茧渐渐流出无言的朴实和温暖。如山一样高的书架，切割成一块白一块黑，霎时之间，整个房间都变得宽敞起来，不免映衬出人是多么渺小。
青涩的职员，是大理寺卷宗阁新晋的司书，一般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担任这个职位。纵使汗水早已遍布，但还有许多卷轴需要分类，还不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