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8)

他在草原上待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一场大风。
他向牧民朋友借了那匹马，骑到了草原深处。
在一个小山包上下了马，向来时的地方回望。
没有动物，没有人烟。他摘下耳机，坐在草地上。并不是不想站着，只是站不稳。
三年前的风似乎绕过了大半个地球又回到这里。风从他的侧面吹来，撞进耳朵。他的双手撑在地上，泥土是湿润的。有一只蚂蚁爬到他的手上，不算痒。他清晰地感受到蚂蚁的路径，从右手大拇指的指节爬上来，顺着拇指爬到手背上，兜了个圈，走向中指，但只走到第二个指节便停了下来，然后掉头，走向无名指，直到尽头，最后回到地面。

草原上的风很冷，也很锐利。他感受到身后的热气，便转了个方向。棕色的马低着头吃草，他看着马的眼睛出神。几乎没有眼白，但深棕色的眼睛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他伸出手，放在马的额头上，然后不再有动作。马闭上眼睛，往他身上蹭了蹭。他把手收回来，躺下。
一滴雨落在他的额头上。他上马，往回赶。
回到营地的时候，雨还不算大，但他已经全身湿透了。
他裹着厚重的毛毯盘腿坐在床上，望着毡房外面出神。
外面有个临时支起来的雨棚，但伸缩杆没法完全撑开，红色的防水布在大风里膨胀，而后干瘪。下面摆着一个烧烤架，有个穿着黄色雨衣的游客还站在旁边守着他的羊肝。他看见雨点斜着砸到那人的身上。总觉得不如三年前那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