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琛德利之约(2)

这些有生命的墙壁构成了各式各样的格子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权利去观察他人的格子，从中推导出主人的性格与思想，甚至外貌也能大致描绘出来，我曾经凝视着一个灰黑色格子度过了一整天，看着墙壁上色彩与形状的组合与疏离，那是一幕绝妙的悲剧：一个被冰封了数十年的男人被现代人发现并唤醒，虽然他尽力尝试去适应现代的环境，但是那不合时代的种种美德却使他发了疯，最终他分裂成两个人格，一个是疯狂的他，被困在时间里不肯出来，另一个是适应了现代社会的他，企图去拥抱美好的现在，二者互相争斗，厮杀，最终，那个男人站在镜子前自我了断，子弹从眉心穿过，弹坑一点也不偏地印在中间，不知是哪个他，选择了死亡。即使在灵魂的法庭上对峙时，二者也不愿意承担那已经没有罚的罪。
色彩的流动在两个灵魂的辩解中结束，又回归到了死一般的寂静，可见的沉默再次填满了整个方格。
夜里，我躺在方格内，看着夜空中金黄的猛虎捕食同类，越变越大，然后炸成一只只小老虎，如此反复五六次后，我开始思考那一幕悲剧，我继续看着那个格子，发了疯地想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空中的老虎相互捕食了二十八次以后化为一只红色的猞猁，它吸食了没有营养的夜空，又吐出太阳和蓝色的天空。

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等待那个结局，但壁面上仍是一片静默的灰，想去拜访格子的主人是不可能的，在里琛德利，你可以随意观察他人的心像，但是绝不可能见到除你以外的人，每一个格子都上了锁，他们的主人也隐去了身形，人们好像时刻亲密无间，但又相互分离。 “树上的男爵式孤独” 就是里琛德利的规则，一种可见的忧郁在这里漫延并吞噬着人心，没有人想过自杀来结束孤独，因为来到这里的人差不多已被外界抛弃，在这儿自杀是真正的死亡，即被人完全遗忘。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飞鱼在鲸骨上小憩，我和往常一样注视着那个方格，它万年不变的灰色终于有了起伏，上面显示出图案，是一片湖，蓝得像天空的镜子，湖上荡着一只红船，岸边开放的矢车菊随着轻风舞蹈，风滚草不断地沿着岸边转圈，但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湖面上方的木屋，它在湖上没有倒影，显得更加虚无缥缈。我记得那个地方，它曾出现在我的梦里，尽管它像一片蜃景，但是我无比相信，这是格子主人的邀请，只有到了那里，我才能解决日日夜夜困扰着我的疑惑。
我起身出发，凭着感觉走，穿过一片钢琴般的海，黑龙似的河流，仅有铁锁的桥梁，又翻过下着黑雨和灰烬的石山，路上我从未想过放弃，不只是因为想着那个结局，而且我想同人说上两句话，我相信被那个方格吸引来的人不止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