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下）(3)

“卧槽！这只猪是怎么回事？”
老人冷哼了一声，回答道：“这东西啊，原来也是我的学生，但是它自己不愿意走了，就留在这里了。可能过一阵子屠宰场的车就会过来把它拖走，这东西留在这也是碍事儿，还不如拖去宰了供给其他人。”可能是刚才情绪太激动，老人那张微笑的脸居然裂了一道缝，从缝里隐隐约约透出一点瘆人的寒气，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找了一个借口赶紧离开了。
我继续向前走去。一阵接一阵的急切的喘息声从一间透着光的房间传出，我从门缝中望去，两条响尾蛇正在粉红色的大床上交媾，其中一条盘缠在另一条的身上，发出很享受的呻吟。伴着另一条蛇的猛烈攻势，两条蛇同时发出“嘶—嘶—嘶—”的响声，蛇信子从口中吐出，在空中形成一朵水嫩的花，透着美好，迅速接触，又收回。如此重复了几十次，随着一口鲜血喷洒在床单上，两条蛇交缠着死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这激烈的场面，仿佛在听一首交响曲，从高潮处切入，一直聆听到结尾的最后一个音符，旋律一直环绕在我的脑海里。曲子很动听，可我不想成为演奏曲子的提琴手。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我默默地离开了，缄口不言。
我沿着来时的路先前行进，走到电梯口，却发现电梯已经停运，这让我感到十分诧异。不得已，只能走楼梯了。我踏进楼梯间，所有声控灯全部亮起，我拾级而下，小心地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突然从黑暗里窜出一只马，也是用双腿直立移动的。他的身上伤痕累累，在鲜红的伤口下面还横竖排列着几条旧疤痕，他的一只眼睛被挖走了，空洞的眼窝在淌着血。我被撞到了地上，有些惊恐，但是他头也没回地往楼上冲去，他凌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整个楼梯间四处冲撞，伴随着声控灯的渐渐熄灭，越来越远。

浓烈的血腥味让我的胃倍感不适，再想到马那空洞的淌着血的眼窝，我挪到角落干呕了起来。声控灯亮起，又熄灭，黑暗滋生出了恐惧，在幽闭的空间张牙舞爪，往常恐惧都让我迷失，但恐惧在此刻反倒给予了我力量，我现在想的只有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越快越好！
声控灯又一次亮起，我继续向下行进。
又一阵声响传来，这次更加吵闹，更加凌乱。我屏住呼吸，躲进了角落里，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不断螺旋向上。终于从拐角冲出几只牛，手里提着尖刀，鼻子上挂着铜环，脖子上吊着的牛铃沉重而狂躁地发出响声。它们“哞—哞—哞—”地乱叫着，不顾一切地向楼上冲去。刀尖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阶梯上，绽开，印出几朵鲜红的花。回想到刚才满是伤痕的马，我明白了，马要完了。那些牛一定会弄死他的。等等，那些牛，也只有一只眼睛！
我终于忍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一股热流从我咽喉涌出，我扶住墙，吐了出来，恶心的感觉久久不能消散。
终于到了大堂，可是傍晚时的前台已经不见了踪影。大堂一片嘈杂，与其说我看到的是大堂，倒不如说我眼前是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