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芽(3)

木彧幽幽醒转，却听帝王冷脸询问：“醒了？”
木彧要下榻行礼，却被帝王阻止，“你如今才醒，不必行礼。”
“谢陛下。”木彧垂眸，却是没看帝王一眼。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木彧轻声说道，“臣子斗胆，求陛下一个恩典。”
“什么？”
“求陛下，能放我那棵老茶树归山，京中土地金贵，我那树只是乡野俗物，粗鄙枝叶受不起这雨露恩泽。”
帝王震怒，茶色眼眸满是寒光，“你想走？！”
“求陛下。”
帝王怒极而笑，“你救朕一命，朕本该偿还，但如今你身中毒箭，却无毒发身亡，疑与刺客同谋，今饶你一命，便做这恩典。”
说完拂袖而去，桌上的药碗也是碎了一地，木彧眼睫轻颤，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却听见殿外帝王道：“封了这华翠宫，宫人遣散，皇后不得外出。”
外面又是一阵的兵荒马乱，忽然之间又没了声响，整个华翠宫，如今只余他一人。
他轻笑出声，喃喃自语，
“阿彧，我很欢喜。”
“阿彧，我心悦你。”
“阿彧……”

“阿彧……”
“阿……彧……”
他声音沙哑，竟是落了泪。
“我……从不会拒绝你的请求。”他起身，踉跄着向殿外走去，即便是踩着碎瓷片，他也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血脚印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延伸至院中茶树前，那棵苍翠古树，如今却是有些佝偻。
明明是酷暑时节，枝叶却是枯黄一片，不断跌落。
他没了之前的恐惧，琉璃色眼眸中只有死寂，轻抚古树的累累伤痕，
“我从不会拒绝你的请求，只是这次……”
时日已然无多。
……
今日他觉得身体又好了些许，许是身体不再虚弱，他的脸上又带了几分当初的笑意。
那几月未见绿的老茶树今日竟生出几抹苍翠来，在冬日风雪中格外显眼。
他摘下些许枝叶，从殿内拿出自己当年与少年常用的那套茶具，摆在古树下的石桌上。
冬日风雪正盛，他也不觉寒冷，只着一身轻薄青衣，烧水烹茶。
待茶成，斟满两杯，却也不饮，只是呆坐，望着自己放到对面那盏茶，死寂的眼中似有了一丝光彩。
抿唇苦笑，随即一饮而下，任凭这冰凉刺骨，穿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