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第二章 历史学家(2)

直到日色转白，整座城市都陷入忙碌，他才回转身，悠悠然踱进书房，在刚刚晾干的信笺上简单地落了款，便又搁下笔，把上身埋进软绵绵的沙发椅里。
信大体是用中文写的，内容不多，似乎在和熟人谈论些学术上的问题：
Dear Viya：
许久未见，某不胜想念。伯克利风景甚好，只不知校内氛围如何，须待日后进校观览，方知一二。
前日来信，论及建文帝之所终，曰身死金陵者有之，曰流亡西洋者有之，曰出家为僧者有之，众说不能一也，此事史料多有不尽不实之处，诚悬案也。
某以为，曰建文以明帝之身入空门，多有不妥之处；或死或亡，则未可知，信笺甚小，无以述其根据，或可面晤而论之。

Yours,
Anthony
浅灰色的墙面上，挂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钟面被划成了十一个大格，宽度不尽相同，指针却是不紧不慢地匀速行进，全然不顾那混乱得有些滑稽的划分与数字，也不顾突然响起的八声整点报时。
沙发椅上躺着的青年——或者叫他做安东尼——却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把信纸塞进手边的白信封里，贴了张绘着星条旗的“forever”邮票，放进桌旁的小公文包里。
他站起身来，接上了笔记本的电源，顺手从冰箱里拎了瓶牛奶，拎起包正想出门，才发觉身上穿着睡袍，于是无奈地捏了捏额角，浅笑着摇了摇头，施施然回房间换了身休闲装，又仔细地环顾一周，确认没什么东西可以落下了，终于出门下楼，汇入城市中不息如川的人流里，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