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 第一章 七夕(2)

正当红丝要穿进第一根银针的针尾时，门外的身影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把手中的马灯悬在了暗红色大门的左侧。两侧的墙头变成了三盏灯一同悬挂，左边两只，右边一只；圆肚灯笼两只，方形马灯一只。配着绯红的月光、朦胧的水光、昏黄的灯光，交织成一副滑稽、扭曲，又充满诡异的画面。
这扭曲的场景似乎撬动了某些力量，呼吸间，乌云彻底掩盖住月光，在小院外织上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神似人形的阴影转瞬间融入黑暗，不断游动的红丝也回归静止，周围的一切陷入了永恒的寂静。
地下深处，一间不知用什么材料建成的地下室里，摆着张雕花繁复的黄花梨方几。至深的黑暗笼罩整个房间，仿佛来源于比星空深处更原始而荒凉的虚无，产生自人心最脆弱、恐惧最滋长的夤夜，交杂着安宁又恐怖、淡漠又疯狂的矛盾气息。唯有一本线装的古册静静卧在桌面上，深蓝色的封面上竖向排着五个深黑色的隶字——夜之启示录。封面上闪烁的磷光托举着周围厚重的黑暗，映衬着白框里略带古韵的文字。
随着地面上的小院被阴影笼罩，书册旁被磷光照亮的桌面上浮现出一行行淡金色的文字，仿佛有一支无形的钢笔在桌上飞快地书写着：

“万物都是相对的。”
“绝对的黑暗不满足相对性。”
“所以，绝对的黑暗是……存在的”
正当那书写淡金色笔迹的无形钢笔写到“是”字的时候，一缕月光穿透乌云，洒在小院角落的竹子上。大半浸没在水中的红丝突然快速地穿过面前银针的针尾，又飞快穿向下一根。密室里浓郁的黑暗随着银针的动作向磷光里探进了一丝，似乎拽住了正要书写下一个字的钢笔，让桌面上文字的浮现停滞了刹那。书册的磷光终于消弭那丝黑暗时，字迹已留出一个字的空白，随之现出“存在的”三个暗淡而细弱的文字。
院门外，那身影抬起空着的右手，捏了捏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眉心，左手的木杖在石板上轻轻敲击着，组成一串不成节律的杂音。
不等红丝穿过第三根银针，它突然开口，用一种近乎吟唱的腔调说道：
“今夜，地上阴影不存。”
于是，一圈圈水波间细小的阴影消失了，那斗篷在灯火下长长的影子消失了，石桌在院子里扁圆形的投影消失了，石桌旁那团扭曲的竹影也消失了。失去动力的红丝停止穿行，只有前两根银针碰撞在一起的脆响回荡在四周的寂静里。
地面之下，淡金色的字迹又开始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