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pervade第六章—— 重合的夏影(3)

如惊雷般的话语毫不留情地从头顶落下，令他无神的双眼微微睁开。
男人的目光如刀一般的锐利，精准地切中了他心底深处的要害，但他看得出那似曾相识眼神里不只是责备，还有一些别的事物混合在里面，被称为“情感”——曾被视为人类才会拥有的东西。
可他也曾妄想着自己拥有它，在他还以为与那些被称为“人类”的家伙一样的时候。
“弟弟......”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无意识地重复这个词。
或许，我还是无法放下你吧。
任凭思念发芽流淌，我们却来不及长大。
记忆中的盛夏，四处都是充满生机的颜色，花草散发着阳光的芳香，男人就是这样抱着他和弟弟坐在一片草坪上，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籍，舒适地享受着带来这一切的阵阵凉风。
“爸爸，什么是信任？”本来埋在书本里的他，突然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问道，这正是对世间的一切事物充满强烈求知欲望的年龄，古灵精怪的问题总是会从他的口中不时地蹦出来。
“信任，就是一种能够神奇地联系起两个人的桥。”男人答道，“但你摸不到它”
一旁的婴儿咿咿呀呀地叫着，尚未形成思维的他并没有看着这两个人，而是对着那个悄悄隐入云中的太阳产生了兴趣。
男孩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为什么摸不着呢？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够碰到它么？”

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间愣住了，因为婴儿圆嘟嘟的小脸此时转向了他，发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正想看看你呢，”男人笑了，俯身去把婴儿的头抬起来，让他的眼睛对向男孩，“来，把他的手放进你的手掌心里。”
男孩照着他的话做了。起初，婴儿的手攥的紧紧的，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但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了对方并没有敌意，于是张开了小手，反倒死死抓住那只稍大点的手不愿分开了。
“这就是信任的力量，只有我们的心才能感觉到这座桥的存在。”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用我们的心？”男孩并不理解。
“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同伴的温暖，知道你对他来说是友好的存在。你们之间已经通过这个动作连接了彼此。他虽然不会说话，但却将信任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了你。”
“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人类的血液。所以，对爱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都不要丢下这三份最可贵的东西。”
 这是记忆中中年男人第一次露出那么认真的神情，他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光辉照进心底，驱散了懵懂与无知凝结的薄雾。那样的澄净，却又饱含着激动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了，”男孩一把把婴儿抢过来搂在怀里，大声说道，“我会保护好弟弟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