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旅社(2)

“大爷，过河得要钱。”我解释道，这大爷穿着灰衣黑裤，很是朴素，不过身体硬朗，一路跑来都不带喘气。
大爷瞄了一眼我身后，毫不客气地朝船夫摆手：“这是停泊时段吗？你咋乱靠岸啊？”
船夫似乎嘀咕了几句反驳的话，不过还是拉低帽檐，摇桨走了，看得出，虽然不服气但他不想招惹这位大爷。
我懵懵懂懂地跟着大爷顺着小路朝河堤走去，在野草萋萋的岸边，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牌坊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通体黑色的石料上似乎有深浅不一的刻痕，除了浮雕，似乎也是文字。
“哎，这年头，总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瞎逛！”前头带路的老大爷絮叨着：“你说你，这是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他有些生气地停下脚，转身皱眉头瞧着我：“年纪轻轻的，你们可是八九点的太阳！”
虽然被训的心虚，但我还是嘴硬：“我不就到这湿地公园逛悠几圈吗？我哪知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啊？”虽然这湿地公园为著名景点，我来打工也有一年出头，可整天忙忙碌碌，现在才有空闲过来看看，这里面栈道交错，也没块方向标。
老爷子两道白眉抖了抖，目光如电，好一会都没说话，直到我被盯得心慌直搓衣角，他才不屑地哼了一声，背过身继续朝前，步履稳健。
“年轻人，说什么话自己要清楚，别糊涂了分不清真假。想不清该去哪就停下来想清楚再走，就算是兜兜转转，用时髦话说，也算是螺旋式进步嘛。这山这水，不就是你停下脚来看看，打发时间的嘛。”他慢悠悠地走着，如同浩野高天下的牧人，走过平川，走过山野。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像牧人，但在被看穿的那刻，我明白过来，应该是为了指引迷途之人。

走了也不久，就来到通体黑亮的高大牌坊下，当中的两根圆柱，雕纹隐约，前面各有一只石兽，利爪尖牙，立身于高台之上，怒目瞪视远处，咧嘴发出听不见的怒吼，似乎是要震慑住远方的蠢蠢欲动。
“这有个游客，不知咋混进来的，放了吧。”听到这，我才发现，牌坊落在后面的阴影中，居然摆着一张桌子，一个挂着工牌的女孩正从桌后探身打量我。
那女孩长得还挺可爱的，一身灰色格纹的套装显得精致，就是耷拉着眉毛，抿着嘴，尤其看我的眼神，很嫌弃。似一副将骂又忍着没骂的表情，让我不敢靠近。
“我交班都写好了，怎么又冒出一个？”她对老爷子抱怨道，但不好看的脸色还是摆给我看。
老爷子不知从哪端出个保温杯，拧开盖吹了一口热气，悠闲道：“我知道你急着下班，但接班的还没来，你就赶紧处理了，交班表嘛你就补上一句话就行呗。”
女孩眉头拧得都要打结了，不情不愿地坐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啪地放在桌上，然后朝我瞪了一眼。
“过来吧，赶紧补个登记就回家。”老爷子招手让我过去。
我屁颠颠过去，却在刚跨过牌坊时，周身有种说不清地疲乏，我困惑地环顾四周，昏暗中烛光掠影，只有眼前这方办公桌清晰可辨。而裴江的水面，隔着牌坊的立柱望去，仍是安然的波光粼粼，但落在天际线的浮云如幕布拉开，彼岸阴晦难明的轮廓逐渐浮现。我不敢再看下去，因为门口的一头石兽已扭头盯着我，粗狂的鼻息似乎都喷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