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笛吹，故人归(4)

尘锋点头说好，然后跟着大部队出城作战。
出城那天少年跑上城墙，咬着牙犹豫半晌，大喊到：“尘锋！你要活着回来啊！我会等你！”
尘锋咬着牙，没有回头。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仗，一打就是十数年。如今回来，却早已物是人非。
尘锋同煜轩讲完这故事后已是深夜，他眼中有泪光闪烁：“我其实也没想着他会等我。十几年过去了，世事无常，时过境迁，他早已不在这里是理所应当的事。我来这一趟，其实就是想看看他……”
煜轩安慰道：“别太难过，也许有一天，你们还能再次重逢。何况，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知己。”
尘锋摇摇头：“罢了。你说得对，总有一天，我们还能再次重逢。等到那时候，我再请他吹奏那首《折杨柳》，在那之前，我会好好保管这支笛子的……”说着，他站起来，将竹笛揣入怀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肆。
迷迷糊糊地走了不知多久，恍惚中尘锋听到一阵笛声从背后传来，音调婉转，韵律悠扬，正是那首少年为他吹过的《折杨柳》，他转身，听见笛声似乎正是从柳园方向传来，朦胧中，他看见那棵熟悉的柳树上，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站着，手执横笛，背后是一轮金黄的残月。

尘锋晃了晃神，用力地眨了眨眼，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到那人月下随风而舞的衣袂与头巾，在冷清的银辉中衬着茫茫柳絮与残叶，飘忽若梦。
尘锋怔怔了愣了很久，直到笛音止歇，终究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心中悲戚，如今少年又会在哪里呢？
煜轩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尽头，才幽幽叹了口气，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他本只是执念入笛化成人形，至今不过才八年，法力微薄。等尘锋离去，周遭由他执念化成的景象逐渐消散。这里，其实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化作了废墟。
八年前，邻国的军队侵入暮遥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约定一直等着尘锋的少年在漫天火光中逃至那棵柳树下，眼见生还无望，最后带着思念自刎于埋了笛的柳树下。
许是少年的执念太深，许是二人的牵绊太重，又或是百年柳园本就有灵性，少年自刎时千树柳花竞相开放，大风骤起，吹起万千柳条于风中摇摆。不一会儿，枝上柳花尽败，继而无数柳絮翻飞，被吹向空中，纷纷扬扬，宛如飘雪。百年柳树有灵，柳絮伴着少年的血，浸入泥土，与那支竹笛一点点相融为一体，最后共同化成人形，即是煜轩。
接下来的年岁里，煜轩在暮遥的废墟上幻化出整座暮遥城，幻化出街巷，幻化出酒肆，代替了少年等在这里，等着战事告终后，他心心念念的少年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