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城（二）(2)

屋子两旁是高高的木质橱柜，里面摆满了精致的小玩意，隔着玻璃看得并不清楚，但是都微微地闪烁着晶莹的光，好似拿什么东西细细打磨过、炼制过。云落总感觉那些东西是活物。
好像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来到一扇圆形木门前，老头把胡子拧成钥匙的形状，连同脑袋跟着旋转了半圈，吱呀一声门就开了。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云落惊呼了一声。
那里面，全都是满是伤痕的，他的同类。他们每个人都分得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台，正在用工具打磨和擦拭着一些精巧的、但形状各异的小玩意，和外面橱窗里摆放的一模一样。屋子里都是叮叮当当的紧密声响。
“我收留他们给我工作，每天三块金石头。”老头提上一盏灯，慢慢地走过每一个人的工作台，时不时地从他们手中拿过那小玩意，架上单腿儿眼镜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他们好像很害怕老头，总是下意识地缩着肩膀，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我这儿是全画城最安全的地方，有钱赚，有饭吃，你帮我干活，我保你安全。不比在外头打打杀杀的强么？”老头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云落面前，凑得很近，多少带点胁迫的意味。
“你不恨我们？”云落问。
老头哈哈大笑：“我？恨你们？我告诉你，小伙子，在我这，只有交易和艺术。其他的我都不关心。”说着，拿起一个打磨好的小坐钟，外壳是镂空的七瓣花花纹，内里供奉着一团微微跳动的小火焰，火焰给钟摆提供了动力，小坐钟咔哒咔哒地走得很清脆。

他近乎痴迷地盯着那小坐钟，仿佛要把它一口给吞下去。又送到云落眼前，眼睛瞪得滴溜圆，语气变得很神秘：“你往里头看，你仔细看......”
云落像是被蛊住了一般，他看到那团火焰里有一颗小小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和钟摆完美地重合，像一曲和谐的音乐。
“艺术啊，小伙子，艺术啊。多少人从这里得到救赎？你懂不懂？”老头擦了擦小坐钟的外壳，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橱柜里。
“我答应你。”云落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微弱的光，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流亡天涯，还不如坐在这，一点点把最后的日子打磨光。
“先把炉子烧起来。”老头把云落带到最里面的一个小暗房内，指给他看角落处的一块四方形状的灶口，“看到了吗？添柴，烧火，柴火他们外头的人会送进来给你的。火不能灭，灭了就不给钱。”
“炉子里面是什么？”云落问。
“好好干，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老头裹着袍子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整个屋子都安静得可怕，四周是巨大的砖石砌成的墙，阴冷得发着苔藓的青味儿。空荡荡的屋子只有这一处热烈鲜红地燃烧着，暖和，明亮，劈啪作响。云落觉得有点熟悉，或许是自己这段记忆的主人曾经蜷缩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地方安心地睡过一觉。他想，如果这段记忆也活在画城，或许会是一个戴着红色针织帽，系着红色围巾的金发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