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绛紫(4)

学校的功课，一般会被贝拉带回来做，无非是咒语的默诵和简单练习。乃琳经常辅导她，告诉她这些字符的来历和效果，她几乎知道所有的咒语——贝拉想起木屋二楼的巨大书柜，本本昂贵的羊皮硬边书缀着蕾丝，有灰尘在窗棂旁的阳光里悬浮。这只狐狸目前对少女来说。仍是一个难解的谜题。但是管他呢，轻软的声音和真诚的笑容不会撒谎。
乃琳小口咽下滚烫香甜的红茶，感到春初时常冰凉的尾尖和手脚开始慢慢温暖起来。窗外去秋的黄叶正被南风卷起，树枝吐露滚圆的嫩芽。自从相见那日起，她就逐渐揣测那些暗喻和含义。
本来只是一次巧合，但有一股力量将她们的丝线紧紧缠在一起。从玩耍间的指节相碰开始，手指的抚认逐渐解密悸动，谜语一直猜到春日，就能五指扣住对方的手掌，感受手心潮湿的温度，以及去来之间的拥抱告别、臂弯之间的温暖、以及耳廓旁带着体味的空气。发丝扰动眼廓，带来窸窣的痒意。秋日的温柔带着日光树叶般落下，阔叶林间，永不退潮的辛甜气息开始漫流。
活得太久，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好似尚未开始，如同不起波澜的池塘，没有源头或者负面天鹅的水流，但时间开始的信号却由这位少女带来，同时也带来雪花，新芽，和振翅飞向南方的水禽。时间开始变得真实可感。需要采买的食物和柴火，添置的衣物，她近乎是怀着极大的热情去做这些事情，忘记了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本无必要。毕竟狐狸以执念和愿心为食，只从停驻的眉眼和叹息中获得力量。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箱旧书，在时间中积满灰尘，阴差阳错间被一双小手轻轻打开。自此所有因漫长而失去的感觉和爱意，全部更加汹涌地漫流回来。在贝拉上学的时候，她奇怪地有了一种失落感，几千年的独居时光仿佛黄油般被抹平，一直以来的独居原来如此乏味。她也开始学习食物的做法，戚风蛋糕，枫糖饼，土豆奶油汤，蒜味黄油面包配甜苹果酱。这些对狐狸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消遣的菜肴，现在都被她无比认真地对待，打包，盖上盒盖，系上漂亮的结，麻黄的布料微微透出饭菜的温度，
她也开始重新做梦，更多的是关于自己之前的记忆。以及教堂做的那些弥撒——燥热的光线从天穹的缝隙洒下，透过彩绘玻璃撕成无数彩色碎块，蓝发的牧师面目模糊，只有光环和身后的十字架亮得夺目，现在我们起立，她说，人潮汹涌，同样的面目模糊，空气一下子燥热起来，有熏香和葡萄酒的味道，在人群间流动。
“我承认赦罪的圣洗，只有一个，我期待复活，以及来世的生命。”
“求主俯听我们。”
许多嘴唇翕动，许多手互相拉起，成为摇动的波涛，但自己在这时候却总免不了走神，看着前面洁白的墙壁发呆。教堂前的墙壁被设计成向前倾倒的模样，摇摇欲坠，她幻想着墙壁倒下，尘土四溅。视角切换，意识随着想象在炎热的洁白空间中伸展模糊。等她回过神来，礼成式已经结束，左手和右手湿热布满汗液，被同时松开，人们顺着座位的缝隙流动，“Ite missa est.”阳光下，牧师眯起眼念完最后一句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