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绛紫(2)

“来，先喝汤，我不擅长做人的食物，只是有一点之前的记忆，先尝尝吧，试试咸淡。”
一个木勺被举到贝拉面前，温柔的蒸汽夹杂着迷迭香和欧芹的香味，一瞬间模糊了贝拉的视线，她将嘴凑到了勺子边，轻轻咽下，温热的液体线般划过喉咙，没有咸味，溢满草木本来的干燥气息。头脑中似乎变得澄明。她记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画面。在半黑的山间小道上，饥饿在腹中盘踞，撕扯出阵阵剧痛，她勉强找到了一片树荫坐下，随后的记忆便完全不可辨认，像染了墨水的莎草纸。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靠着树，像是睡着了一样，我本来想叫醒你，可是刚一摸上你的肩膀，你就栽倒在地上，脑袋磕了好大一个包。”
贝拉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上额头，果然摸到了一片纱布，感到钝钝的肿痛。
“后来我把你带回来才发现你的脸色青得吓人，你一定是饿着了。包里只有两块掺了木屑的面包”
“嗯.....”
贝拉想起自己家乡的荒年，土地在灾难的侵蚀下变得黑暗粘稠，散发着肮脏的气味，寸草难生，这让本来就温饱的农民们更加难以为继，村子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废弃的木屋房门大开，像是被拔掉了牙齿的空落落的嘴巴，剩下来的人们只能寄希望于仅存的几亩干净的土壤，还有一些粗布和棉麻换取勉强活命的粮食，她的家人给她凑了些微薄的盘缠，希望她在沃伦姆德的学院进修，成为一个魔导师，起码——不用饿肚子。

“还好你的情况不严重，在我能治疗的范围之内，要是再重一点，要付出的代价就比现在多得多，生命之神是公平的，索取多少，就要交还多少，等价交换。”她打了个响指。
贝拉看向陌生人的左手，纤细的手掌上缠着一圈纱布，有红色的光在纱布下一闪一闪，她将脸转向另一侧，脸颊通红发烧，心中暗自感到抱歉。
陌生人似乎看穿了她细小的心思，另一只手抚上她额头的伤处，轻笑起来，贝拉感到一阵温凉的柔软碾过。
“代价很小，我只需要休息几天就能恢复，不用太在意。”
“认识一下吧，虽然我仍旧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乃琳”
是什么让自己如此依赖这只狐狸？贝拉在闲暇的时候总是会问自己，彼时她要么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阳光倾泻，明亮温暖的光斑划过书桌，要么正坐在木屋里手捧热茶，厨房里正飘来面包的气味，香甜。从遥远的地方唤起一些温柔又充沛的愿心，信任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但是的确是太快了。
在上学的第一天晚上就无处安身——城市里的租房贵的吓人，身上的钱甚至不够在学校旁住上一个月——她握紧拳头站在砖头柜台前，面前升起雪茄呛人的烟雾，老板肥胖的五官藏入其中，声音却变得格外尖锐，“一分价钱一分货，小姑娘。”即使看不真切他的脸，贝拉也能听出那种城里富商的傲慢和不屑。